顧陽坐床上，乖巧地點頭：“吃了?！?/p>

“嗯?！?/p>

“你倆能不能不要弄得像大夫跟病患似的？”季彩遠(yuǎn)遠(yuǎn)喊一句。

顧陽沖著屏幕笑了，笑著笑著聲音低了下去，揉揉鼻子：“哥，我發(fā)燒的時候做了個夢?！?/p>

“夢到什么了？”宗城隔著屏幕看他。

“夢到媽還在，咱們還過得特別好。然后媽走了，我身邊的好東西都沒了，爸非把我給送走了，我跟你分開了……”

“行了?！弊诔谴驍嗔怂吐曊f：“生病了不要想這些?！?/p>

顧陽點點頭，不做聲了幾秒鐘，忽然問：“西哥頭還疼嗎？”是自己把話題給岔開了。

宗城問：“他頭疼什么？”

“考試啊，他說頭疼?！?/p>

宗城覺得好笑，當(dāng)著顧陽的面沒笑：“沒事兒，頭疼也就明天一天了?！?/p>

顧陽捧著手機問：“等你們放暑假了，我能來看你嗎？”

宗城看看他病懨懨的臉，點了下頭：“等你養(yǎng)好病吧。”

“沒問題！”顧陽一下來了精神：“掛吧哥，我現(xiàn)在就去養(yǎng)病了。”

宗城看他這樣就放心了，掛了視頻。

他想一下，擱下筆，伸手從書包里抽出明天要考的物理書和化學(xué)書，翻開大概看了遍考試前老師講過的重點，又找出幾本題冊，挨個翻，比對著重點，憑著自己的推測，圈出了幾道題。

圈完了，他一道道拍了照，點開微信，給“乖仔”發(fā)了過去。

--全都做一遍，明天再去考。

林遷西的消息“嗖嗖”地彈出來。

--有用的？

--馬上就做！

宗城手指點一下。

--？

乖仔的消息又跳出來，特別干脆。

--爸爸！

他對著手機看了兩眼，心想這下頭不疼了。

這做法其實有點兒押題的意思，宗城以前從不押題，風(fēng)險太高，覺得太像投機倒把，容易讓人有僥幸心理?？墒菍W(xué)習(xí)這種事兒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根本不存在僥幸。

這次算了破了回例。

林遷西處在沒有結(jié)果懸著心的時候，不知道干嘛，干等著考試到來，太容易焦慮。

好在宗城的題來了。

他當(dāng)晚寫完了，自己在題冊上找到答案對了對，改了錯。

沒找宗城講解，怕耽誤他照顧弟弟，林遷西覺得自己有良心的時候是真善良。

第二天還是聽著六點零五分的鬧鐘起來的，這一晚的焦慮被幾道題壓住了，覺睡得算好。

林遷西出門后走了去楊銳那兒的路，剛到街上，看到路峰的舊貨車在雜貨店外面停著。

“去考試?。俊甭贩鍙鸟{駛座里探出頭來。

“是啊。”林遷西看著他：“一大早送貨？”

路峰指指旁邊座位：“正好這趟活順路，我送你一趟，省得你再平復(fù)什么心情。”

“我操。”林遷西朝雜貨店看一眼：“楊銳肯定又夸張地說我了?！?/p>

“沒夸張吧，他說你考砸了?！?/p>

“媽的……”林遷西想這還不夸張，夸張地他都胸口悶。

他繞到旁邊去拉車門，還沒坐進去，想起了他的組織，他的宗指導(dǎo)員，掏手機：“等一下，你再帶一個吧，別他今天又來不及去考試?！?/p>

路峰還沒問帶誰，就聽他對著微信發(fā)語音：“快來，專車接送，你要不快點兒我就去你家里把湯姆給偷走?！?/p>

“你偷什么偷？”說話的聲音在身后。

林遷西回頭，宗城已經(jīng)拎著書包過來了。

路峰就猜到是帶他，把車門推開：“上來吧?！?/p>

林遷西先爬上去，回頭催宗城：“快啊?！?/p>

宗城站著看了一下，走過來，搭著車門跟在他后面鉆進車?yán)铩?/p>

車門關(guān)上，林遷西一下被擠在了中間，問路峰：“你這后面還有座嗎？”

“后面都是貨。”路峰發(fā)動了車：“仨爺們兒沒必要講究了吧，擠擠也就幾分鐘的事兒?！?/p>

林遷西只好擠著坐在中間。

車往學(xué)校開。

“林遷西。”宗城忽然低低叫一聲。

林遷西轉(zhuǎn)頭：“怎么了？”

宗城眼神落在他臉上，抿著嘴唇，沒往下說。

林遷西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看著前路，一只手搭住儀表臺，不然擔(dān)心路峰這車速把他給當(dāng)成面揉成一團。

車速是真的快，路峰趕著送貨，大清早的路上沒什么人，開得就沒什么顧忌。

過減速帶的時候也沒減速，林遷西坐得不穩(wěn)，被猛地一顛，手脫了儀表臺，身體往邊上一歪，好在反應(yīng)快，一把抓著座椅才沒一頭磕宗城腦袋上去。

宗城反應(yīng)也快，一只手撐他腰上，沒讓他栽下來。

“操，別趕了路哥，這都要到了?！彼鲋巫?。

路峰看他一眼：“我減速吧?！?/p>

“林遷西?！弊诔怯纸幸宦?。

“嗯？”林遷西轉(zhuǎn)頭，看他眼睛又盯著自己。

宗城撐他腰的手推一下，抽走，垂眼看了看他坐著的地方：“你到底有沒有數(shù)？”

林遷西往下看，低聲罵了句：“我日?！?/p>

他以為坐中間呢，誰知道半邊人都快坐宗城腿上去了，趕緊站一下，往中間讓。

宗城動一下腿，挪開。

“你早說啊?！绷诌w西莫名尷尬，感覺自己坐了人家大腿。

宗城拿書包擱在了腿上：“我提醒過你了?！?/p>

林遷西想起來了，之前是叫了他一聲，他又瞄一眼他腿，勾了勾嘴角：“我不是有意的啊，你腿……”

他想說挺結(jié)實的，跟練過一樣，話到嘴邊覺得不太對勁，及時打住了。

宗城眼神淡淡地盯著他。

林遷西笑笑，手在嘴上拉一下，拉上拉鏈似的，徹底不說了。

路峰在旁邊說：“林遷西，你嘴騷的不是時候?！?/p>

林遷西開口：“你這車速沖的也不是時候?！?/p>

“行了，都到了?！甭贩逋Ａ塑?，前面就是校門了。

宗城看一眼，正好路上沒人，先推車門下去：“謝了。”

林遷西跟著要走，被路峰叫住。

“林遷西，”路峰問他：“你不是直的吧？”

林遷西手搭著車門，回頭看他，嘴邊帶笑不笑：“干嘛啊，是直是彎還影響坐你車?。俊?/p>

路峰朝往校門走的宗城看一眼：“他是不是直的？”

林遷西看一眼宗城的利落短發(fā)，寬肩長腿，點頭：“直的，據(jù)說賊直。”

路峰聽了也就點了點頭，沒說什么，揮揮手，準(zhǔn)備走了。

林遷西跳下車，關(guān)上車門時忽然反應(yīng)過來一樣，搭著車窗探臉進來說：“路哥，我知道你不走常人路，你禍害楊銳就行了，別去禍害他啊，人未成年，還是我指導(dǎo)員知道吧，我指望他學(xué)好呢?！?/p>

路峰看他一眼，左臉上的疤都抖一下：“我就問問，你想什么？我看你現(xiàn)在滿腦子除了考試也沒別的了?！?/p>

林遷西笑兩聲，拍一下車窗，揮了個手，往校門跑：“跟你開玩笑呢，我不該只想著考試嗎，我可是乖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