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呢?”
“……不怎么辦。”
“自己弄過么?”
“……嗯?!?/p>
“想著我弄?”
“嗯?!?/p>
秦敬手里仍舉著那張報紙,臉藏在報紙后頭,不去看沈涼生的神情,似乎也比較容易坦白──坦白他在見不著他的日子里,會偷偷想著他自我慰藉。
沈涼生不緊不慢地套弄著他那根已然全硬的物事,見他臉雖藏在報紙后面,看不出紅沒紅,但握著報紙的手卻因為自己給予他的歡愉,已經(jīng)有些微微發(fā)顫。
“別裝了,早看不進去了吧?”
“唉,所以說春宵苦短,還是得及時行樂,”秦敬被他用話逗了半天,聞言索性把報紙扔開來,含笑調(diào)戲回去,“沈公子說的有道理,時不我待嘛?!?/p>
沈涼生伸手為他摘下眼鏡,放到床頭柜上。秦敬自己撩開被子,露出被下赤裸的人體。削瘦的,但也并非沒有肌肉,窄的腰與筆直的腿,腿間挺翹的男形在臺燈柔光下泛出動情的紅暈。
秦敬望著沈涼生褪下浴袍,全裸著爬上床,便想湊過去吻他,下一刻卻被他按著平躺下來。
沈涼生將一條腿跨過他的身子,一絲不掛地跨跪在他胸口的位置,恰將堅硬挺直的陽具送到他的唇邊。
秦敬以為他是想讓自己含進去,便略抬起點頭,微微張開嘴,準備把那根物事含到口中。
沈涼生卻抬手按住他的唇,指尖輕輕撫摩了一下唇瓣,又轉(zhuǎn)而撫摩過他的眉眼。
秦敬被他摸得閉上眼,靜靜平躺著,好像獻祭一樣的姿態(tài)。
他覺出跨跪在自己身上的人用陽物取代手指,用那根代表著男性的物事緩緩勾勒著自己的面部輪廓──他用陽物頂端徐徐描摹過他的眉,擦過眼角的朱砂痣,龜頭蹭過睫毛,順著鼻梁劃下,劃過嘴唇,劃過下頜。
沈涼生的動作是舒緩而溫柔的,但繾綣背后卻有股粗野的、蠻不講理的占有意味。仿佛雄性獸類標記屬于自己的領土,他著意用陽物逡巡著他的臉,頂端滲出情動時的液體,打下透明無色的烙印。
說句老實話,沈涼生有沒有把這一段關系當真,秦敬根本拿不準。
有時候他能敏感地覺出來,對方并沒有什么認真投入的意思,或者說是在準備著隨時抽身而退的。
可又有的時候,他也能分分明明地感覺到對方的占有欲。
這樣強的占有欲,幾乎讓他以為沈涼生到底還是介意的──介意自己喜不喜歡他,介意自己會不會喜歡上別人。
有一刻秦敬差點脫口而出地對他表白:沈涼生,我喜歡你。
只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有一些無法啟齒。大約是怕說完之后,兩人間便只剩下一片沉默。
如果說秦敬他媽對他的評價是倆詞,那么換去小劉那兒,卻還要再加一個詞,就是“傻大膽兒”。小時候一群倒霉孩子湊到一塊兒,半夜跑去亂墳崗子點著蠟燭講鬼故事,往往到了最后只剩秦敬一個人老神在在,一副撞見吊死鬼也敢拿它那根長舌頭打結(jié)玩兒的德性。
可惜世間一物降一物,自打碰見沈涼生,秦敬的膽子就突然小起來,還不如人家方華一個姑娘有勇氣──“我喜歡你”四個字,他竟是不敢跟他說的。
恐怕說完了只迎來一片沉默,然后在那樣的沉默中,時間一秒一秒地燒盡了,一寸光陰一寸灰。
反倒不如什么都別挑明,現(xiàn)下這么不清不楚地抱在一塊兒,情欲總是鮮活而暖的。
許是因為這樣得過且過的念頭,秦敬那夜做了一個古怪的夢,竟真夢見了自己在廟里頭撞鐘。
夢中是夕陽西下的光景,他仿佛身處于一座千年古剎之中,獨自爬過鐘塔高陡盤旋的木梯,為著去敲響一口晚鐘。
古怪的是秦敬在夢中看到自己撞鐘的手──視野中只有一雙手,瘦得骨節(jié)都突了出來,搭在手腕處的衣服卻不像是僧衣,而是什么古時候的書生裝扮,舒袍緩袖,垂在木頭做的鐘杵上頭,斑駁的木色襯著那樣的衣衫,與那樣一雙手,竟有股莫名的蒼涼。
他聽到鐘聲響了,蒼涼地回蕩在空山之中,落日下天穹染血般的紅。
伴著鐘聲,自己似乎在心底默默地道了句:沈涼生,我喜歡你。
然而佛鐘長鳴,經(jīng)久不歇。響著響著,便響成了一個“戒”字。
這夜睡前干了不少體力活兒,夜里又做了亂七八糟的夢,第二天早起秦敬就有點沒精神,沈涼生叫了他兩次,仍是沒把人叫起來。
“秦敬,你到底是起不起?”沈涼生把自己拾掇利索了,見他還縮在床上,邊點了支煙邊俯下身,故意把一口煙全噴在他臉上。
“起……”秦敬被嗆得咳了兩聲,人倒是爬起來了,就是魂兒還留在床上,行尸走肉一般晃悠進了浴室。
沈涼生邊吸煙邊走去窗邊,開了半扇窗子換氣,眼見外面白茫茫一片,想是夜里又下了點雪。冷風倒灌進房里,感覺比昨日還要冷些。
“沈涼生,趕緊把窗戶關上,”秦敬洗漱完了,人總算清醒了些,因著身上只穿了件浴袍,一出浴室便打了個哆嗦,“這天兒再這么冷下去真得凍出人命了?!?/p>
沈涼生一支煙正好吸完,順手把煙頭扔到外頭,依言把窗子關了,回頭見秦敬正準備換衣服,走過去說了句:“換套暖和點的吧?!?/p>
秦敬昨日穿的是件厚棉袍,就算不換也冷不到哪兒去。只是他看著沈涼生打開衣柜幫自己配衣服──從內(nèi)褲到大衣,里里外外整套衣服全是他的,羊絨毛衫穿在身上都帶著他的味道──便根本不想拒絕,連這么套衣服穿去學校會不會太扎眼都不想管了。
人靠衣裝這話從來是不錯的,秦敬穿著棉袍看著像個老老實實的教書先生,換上羊絨衫和全毛西褲,再配上那副銀邊眼鏡,看上去就像個斯文敗類。
斯文敗類是個記吃不記打的主兒,昨天還嫌自己嘴頭沒個把門兒的,今天又忍不住照舊嘴賤地跟沈涼生開玩笑:“唉,人家就是送了副手套,你至于把我從里捯飭到外么?”
“你說呢?”沈涼生站在他身前幫他系襯衣領扣,面上是一貫的冷淡神色,秦敬卻覺出他心情是不錯的,于是蹬鼻子上臉地繼續(xù)得瑟:“照我說,大抵就是有妻如此,夫復何求了?!?/p>
“秦先生,我看你今天是想自己走著去學校了?!?/p>
“……沈公子大人有大量,一兩句話就別跟我計較了吧。”
來回貧了兩句,秦敬穿戴齊整,嫌沈涼生給他把襯衣扣子系到最上一顆,脖頸有些難受,便又自己抬手解了開來。
“怎么了?”
“勒得不舒服。”
沈涼生沒接話,只又翻了條灰格子的薄羊絨圍巾給他,方才吩咐了句:“這圍巾今天就甭解了?!?/p>
“???”
“有印子?!?/p>
“……我看你真是屬狗的?!鼻鼐磩倓傉{(diào)戲人家半天,現(xiàn)下卻被對方三個字就說紅了臉。
“秦先生這話倒是沒錯,”沈涼生好整以暇地回道,“你是民國元年生人吧?我比大兩歲,你自己算算?”
秦敬自己屬鼠,往前倒兩年,沈涼生還真是屬狗。
“…………”秦敬一時被他噎得說不出話,干脆自顧自地抄起椅背上搭著的大衣下樓吃早點去了。
然后這一整天他都活在他的氣息里。
大衣是干洗完還沒穿過的,只有股衣柜里的樟腦味。毛衫卻是已經(jīng)穿過一次的了,帶著點煙草與古龍水的味道,若有若無,又遲遲不散。
沈涼生做事周道,給他配的衣裳都是暗色不打眼的,一般人也看不太出貴賤,同事只打趣秦敬道:“呦,今兒可穿得精神!”秦敬嘿嘿地笑了笑,也沒想找個什么理由解釋──大抵戀愛中的人都是傻子,即便是見不得光的關系,也不大愿意把那份快活甜蜜的心思藏起來,于是就這么一個人偷偷摸摸地高興了一整天。
這樣好的心情中,秦敬再想起那個亂七八糟又莫名真實的夢,只想感慨一句──
若能同這個人一直這樣好下去……年年歲歲,千金不換。戒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