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紀(jì)念日前后共三天,結(jié)束時,學(xué)校復(fù)課,單位復(fù)工。
綿綿陰雨也下完了,夏國大半地區(qū)迎來了艷陽高照的日子。
各地的陵園剛剛整理好,開始對外開放。聞爭帶著北思寧來到父母安眠的之所,探望他們。
他沒帶花,臨時在山腳下買了兩束白菊。太陽大盛,他又挑了兩頂棒球帽,給自己和北思寧扣上。
這座陵園,聞爭一共來過三次。
第一次是父母剛?cè)ナ啦痪?,他被一群人牽著傻乎乎地走流程。第二次是家被燒毀,他哭著讓員警連夜送他上山,說要住在這里。
第三次是三年前,剛剛從北海基地回到容城時,也像今天一樣,買了一束花,放到碑前呆了十分鐘就走了。
兩人慢慢爬山,聞爭對默默站在他后面的北思寧介紹:“我爸叫聞天河,媽媽劉子夜,他們是在特殊部隊(duì)認(rèn)識的?!?/p>
“劉女士說我爸對她一見鐘情,瘋狂追她才追到手,但我爸私底下跟我說其實(shí)劉女士早就看上他了,天天玩暗示……他倆挺幼稚的,在家吵架還要我站隊(duì),那時候我懂什么?誰的拳頭大我站誰隊(duì),所以總是劉女士贏。”
北思寧聽得認(rèn)真,問:“你媽媽經(jīng)常打你嗎?”
聞爭笑說:“他倆都打我。但我爸想打我的時候劉女士會攔著,劉女士想打我,我把根本攔不住……到了。”
他剛想指著老位子說就是那兒,卻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愣怔在原地。
這座陵園的沉眠的人少,墓碑也隔得比較遠(yuǎn),即便如此,每個墓碑上都堆滿了鮮花,恨不得蔓延到隔壁去。
而聞爭父母這一座尤其滿,那些可能都是從山腳下買的白色菊花,已經(jīng)將他父母的照片都埋沒了。
“這怎么多人來過?!甭劆幓剡^神:“他們專程來的嗎?還是掃墓之后順手把花丟給了我這里?”
北思寧上前,蹲下,撥開一捧花,篤定說:“專程為了你來的?!?/p>
話畢,他從華堆里找到幾張卡片和信封,拆開喵了幾封,嘆氣道:“看,還有寫給你的信?!?/p>
聞爭和北思寧并排蹲下,看向手里的信紙,十分意外。
“這個一看就是小姑娘寫的,”北思寧走馬觀花的掃完一張又一張,一會兒看好詞好句號段落還要讀一讀:“通篇贊美你長得帥,假大空。下一個……”
一摞一摞的信,大部分都寫著感謝的話語。
可能是最初有人在晚上這么提議,別人看了覺得有道理,紛紛效仿。
聞爭把之前裝花的塑料袋展開,把信裝好。
“算他們識相。”北思寧半點(diǎn)不感動:“你們這些人類,什么品種都有?!?/p>
菊花被搬開,露出了墓碑上的照片。
聞爸聞媽依偎在石碑上,笑著看向前來探望的人。
“爸,媽?!甭劆幇炎约旱幕ǚ诺阶钋懊?,理了理,半跪下來:“我來看你們了?!?/p>
北思寧后退幾步,轉(zhuǎn)頭看看風(fēng),說:“我逛逛,等會兒來接你。”
鳥語花香的陵園,莊重與美麗并存。工作日人也不少,有的一家子像郊游一樣過來,更小的孩子們懵懵懂懂地看著周圍,并不害怕和悲傷。
人類確實(shí)是奇妙的物種,他們狡猾,虛偽,利己。
但他們也有好的一面,永遠(yuǎn)努力,不吝惜感恩之心。
北思寧晃了一圈,看時間差不多,回到聞爭父母那邊。聞爭還在低聲說著什么,看見北思寧,朝他招手。
“說完了?”
北思寧原本打算在遠(yuǎn)處逗留一會兒,奇怪地走到近前,聞爭扯他過來,對父母介紹:“這是我的伴侶,叫北思寧。”
貓精乍聽一臉空白,很快,耳垂泛起粉色,想了想把帽子摘下來,拘謹(jǐn)說:“伯父伯母好。”
他們的靈魂早已重歸天地,并不能看到兒子和物件見家長時的窘迫。北思寧明明知道,還是有點(diǎn)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放的羞意。
照片里的夫妻不會提反對意見,仍然用和煦的笑容祝福他們。
“他們看到你肯定會喜歡的?!甭劆巻问植宥?,“劉女士顏狗,我爸打不過你,只能喜歡。”
北思寧:“…………”
聞爭想起來,又對墓碑說:“對了,你們給我的芯片,我送給他了?!?/p>
頓了頓又說:“他也送了一個給我?!闶俏覀兊慕粨Q戒指?”
說著,聞爭把墜子從脖子里拉出來,沉沉托在手里。
一旁北思寧也戴著,將聞爭曾經(jīng)貼身戴了十多年的墜子抽出來。
“上一次來看這兒時候,我說可能這輩子都解不出密碼了。還是北思寧有用,有了他好運(yùn)不斷??偹銢]辜負(fù)你們費(fèi)了勁搞的密碼,就是好端端寫什么詩?”
聞爭說著笑了笑:“我一直在想,最后一句詩解開以后,會是什么話,如果還是一首詩,我就要報警了……”
“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很明白,你們?yōu)槭裁匆欢ㄒ眠@種迂回的方式給我留言?!彼f:“難道是個藏寶圖?小說通常是這么寫的?!?/p>
北思寧忍不住打斷他:“能不能靠譜點(diǎn),藏寶圖再怎么也得是個圖吧?”
“反正是電子檔,說不定就是圖呢?”聞爭說:“最后還有一句詩,對應(yīng)了一條密碼,解開了才能知道。”
“……還有???”北思寧失聲:“那之前你怎么不解?你不是很想知道嗎?”
聞爭看著墓碑,緩緩說:“我覺得我沒資格。”
“那三句詩,是他們對我的期望。草螢有耀終非火,荷露雖團(tuán)豈是珠;望云慚高鳥,臨淵羨游魚;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彼麡O順地背完,說:“清醒,自由,灑脫,我一樣都沒做到。我愧對他們對我的教育。”
北思寧想說什么,被聞爭打斷:“所以我拿到密碼,想,如果我能夠活下來,將他們的名字亮在藍(lán)天下,就算我之前的不優(yōu)秀也被原諒了。我才能解密碼,得到他們的嘉獎?!?/p>
“……騙你的?!甭劆幙幢彼紝幰荒樥痼@難過,突然笑說:“我只是沒時間解,又不想訓(xùn)練分心,萬一在決戰(zhàn)的時候突然想到個思路,一晃神被打死了,太冤了?!?/p>
“…………”北思寧氣得鼓起腮幫。
“不過這下有時間了,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下周去容城大學(xué)辦入學(xué),還能隨時用他們的圖書館。”聞爭摸了一把北思寧的頭發(fā),示意他跟自己下山。
一陣春風(fēng)將草地吹得倒伏又揚(yáng)起,宛若綠色的浪。北思寧已經(jīng)思考了很久,怎么也想不明白,問他:“你父母這么愛你,為什么會讓你為這個密碼這么痛苦?”
“痛苦嗎?”聞爭疑惑:“我爸學(xué)數(shù)學(xué),我媽學(xué)古文,大概是想把專業(yè)合在一起,才想的密碼吧?!?/p>
“不是,我是說……”北思寧想了想:“這個太難了。”
聞爭腳步頓了頓:“我沒和你說嗎?也許本來沒那么難,但我家失過火,書房都被燒沒了,原來可能有提示。當(dāng)然,這是我猜的,我那時候還沒來得及找。”
“失火?”北思寧眉頭皺得更緊了:“好端端的為什么會失火?”
聞爭被他一問,忽然有點(diǎn)奇妙的感覺,猶豫片刻說:“當(dāng)時說是電路老化?!?/p>
他從沒懷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