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家里都好,我也沒事……”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就算想把我鎖起來,你也沒有真的傷了我,總是小心翼翼,見不得我身上哪怕紅一塊……”
“我不會離開,也不會有危險,你多相信我一點好不好?”
“你的傷怎么樣了?太王妃這次真的很生氣,誰求情都不聽,你堅持住,很快就能出來了,以后……我們都好好的,好不好?”
這邊顧停難過,吃不好也睡不著,那邊太王妃也沒好到哪里去,對著參湯喝不下去,連連嘆氣。
桂嬤嬤瞧著心疼:“王爺這般年紀(jì),又不是小孩子,眼下肯定知道錯了……要不要早點放出來?”
太王妃哼了一聲:“我看他就是仗著身份高,胡來也沒人敢治他!沒事,你別替我發(fā)愁,他那個身子骨,罰兩天死不了,不好好教訓(xùn)他一回,他就不知道怕!”
這可是她親孫子,小時候趴在她膝頭撒過嬌,一聲聲軟軟叫祖母,說想快點長大保護(hù)她……她們祖孫命都不好,很長一段時間總是在失去,這孩子不知怎的,慢慢長成了面冷心熱的樣子,從不會說漂亮話哄人開心,可不管走多遠(yuǎn),回來第一個見的一定是她,見了一定跪下磕頭問安,不管多少人看著,身份地位如何,他都一樣,從未變過。
他很少把一個人放心上,可一旦認(rèn)定,這輩子都不會變。
太王妃怎么可能不心疼?脾氣那么硬,心卻那么軟,賊老天就不能換個人禍禍,給好人留條生路么!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好事多磨,她請大師給大孫子算過命的,希望這一關(guān)快點過去,過去了,就是雨過天晴,再無厄難。
三日之期到,霍琰終于從祠堂里出來,抬進(jìn)了自己房間。大夫也很快被請進(jìn)府,是給府里看病多年的老大夫,姓鐘,醫(yī)術(shù)精湛,也從不會藏著掖著。
可這一回,給霍琰捏過脈,卻悄悄避開太王妃,把顧停拉到一邊,問他:“王爺近來是不是中過什么藥?迷香或者是毒藥之類的?”
顧停立刻想起京城小樓起火那一夜,孟楨說聞到了一種特殊味道,能致人瘋癥,好像叫離草?他不敢輕視,立刻把這個名字告訴了鐘大夫。
“這個啊,”鐘大夫捋胡子的手一抖,差點拔下來一根,“若真是這個東西,就難辦了。”
顧停拱手:“還請您明言?!?/p>
鐘大夫:“這種藥草起初并不易對人產(chǎn)生影響,可一旦有影響,后續(xù)就很難扭過來,比如王爺現(xiàn)在的狀況,別人隨便用離草制的香或許就可以左右控制他情緒,若執(zhí)念太深,就算別人不用香,自己心底受到刺激,也會……”
顧停就明白了,霍琰這些時日的行為究竟為何。
怕是從離開京城起,霍琰的情緒就一點一點積累,可惜當(dāng)時不太明顯,身邊事情也太多,他自己不說,他也沒有發(fā)現(xiàn),慢慢的就……
霍琰是真的病了。
“什么事非要避著我說?”太王妃突然出現(xiàn),“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前面一句話指的是鐘大夫,后面一句話問的卻是顧停。
顧停明白,太王妃那般通透,怎會看不出鐘大夫意思?她故意避開,就是為給兩個人流出說話的空間,可這事實,她也想知道。
見他略有躊躇,太王妃嘆了口氣:“孩子在外頭,慣愛報喜不報憂,不想讓家里大人跟著操心,琰哥兒大了,完全能獨當(dāng)一面,我也早已習(xí)慣,并沒想掌控所有,事事知悉,可這次不一樣,事關(guān)他身體,我不能不問?!?/p>
顧停:“也沒打算瞞您,本來事情都過了,想著回來同您說的,誰知這幾天總是各種事,就耽誤了,在京城的時候,我們的確遇到了一些麻煩……”
他細(xì)細(xì)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遇到了什么事,怎么解決的,如何推測幕后之人,做了哪些試探哪些應(yīng)對,一五一十,全都說了。
太王妃氣的拍的桌子:“該死的皇帝老兒!竟敢欺我孫子至此,可是活夠了!”
雖然很多人都這么想,心里也的確這么罵了,可沒什么人敢罵出聲,畢竟皇權(quán)大于大,大不敬之罪可不是說著玩的。但太王妃這么罵人,房間里沒有任何人敢提醒她說錯話——
這里可是鎮(zhèn)北王府,她是王府太王妃,王爺見了她都要下跪請安的!
太王妃氣完,盡量平復(fù)情緒,看向鐘大夫:“所以琰哥兒這病,是受了那勞什子離草影響,有些不對勁,但尚沒有那么嚴(yán)重,有治,是這樣么?”
鐘大夫頜首:“確實如此,王爺此病將將發(fā)起,不算病重,痊愈希望肯定很大,可有道是身病易治,心病難醫(yī),王爺這病源于心結(jié),源于自身執(zhí)念,他自己的想法扭轉(zhuǎn)比任何藥草效力都要來的大,如今怎么下方,我還得多斟酌,現(xiàn)階段能做的就是,盡量讓王爺平心靜氣…… ”
可作為鎮(zhèn)北王,鎮(zhèn)北軍的靈魂,霍琰最大也最該保持的優(yōu)點就是他的血性,他的殺氣,他得有自己的精氣神,才能撐起整個邊境線,在所有戰(zhàn)斗中取得勝利,若自此以后心平氣和,沒什么欲求,不會生氣,情緒也沒任何波瀾了,怎么打仗?
鐘大夫嘆著氣,這話沒說出來,但所有人都聽懂了。
顧停尤其難受,隔著屏風(fēng)看向房間里的床,身上的傷還沒好,霍琰仍然在昏睡,也不知知道這個消息會是如何反應(yīng)。
鐘大夫看著他:“我觀王爺這般作為,大約是太喜愛公子,若是厭惡倒好辦,遠(yuǎn)離就是了,可這種喜歡怎么治……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p>
執(zhí)念因為喜歡,應(yīng)該是好事?加快速度成親在一起,會不會好點?
顧停不知道鐘大夫在想什么,太王妃和鐘大夫打交道多年,最熟悉他的神情,立刻反對:“不行?!?/p>
鐘大夫:“太王妃認(rèn)為不妥?”
太王妃頜首:“ 就像小孩子愛吃糖,本沒什么不對,愛甜是本性,是孩子成長過程中認(rèn)識外物的第一步,可吃的太沉迷,太貪,日夜都要,睡覺都要含著,牙齒壞了還嚷著要,大人怎么辦?繼續(xù)由著他,溺愛他,一直給?還是想辦法讓他明白,不是不給你吃,是什么欲求都要有量,有節(jié)制,糖隨時都有,不會不見,你吃了這一顆,只要乖乖的聽話,到了明天就會有下一顆,若你一直喜歡,糖就一直每天都會有,可是太貪,不行?!?/p>
“大人不可以溺愛孩子,孩子長成大人也不能溺愛,他想要什么就要聽他的?他今天只是想占有身邊的人,哪天喜歡殺人放火怎么辦?哪天以殺人為樂怎么辦?什么都聽他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太王妃知道自己孫子不可能變成十惡不赦的惡人,可但凡有一丁點可能,她都不允許。
有病就應(yīng)該好好治,而不是放任。
“還好婚期定的遠(yuǎn),還有三個多月,不然定的近,還得往后拖,重新通知又是一道麻煩事……”
太王妃之前也有點害怕,現(xiàn)在知道怎么回事了,心里反倒有了底,按著治就是,她還轉(zhuǎn)頭問顧停意見:“咱們的時間不算多,你心里可難受?”
顧停搖了搖頭,目光堅定:“我總是要同他成親的,八月初六是個好日子,他會好起來。”
見他勇敢,太王妃更放心了,讓人送走鐘大夫,把顧停叫到了外面小廳:“有件事,我覺得你也應(yīng)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