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突如其來, 讓人很震驚,一切卻又水到渠成,讓人不得不相信。
消化完這個事實, 情緒再次穩(wěn)定下來, 顧停擦了擦眼睛, 想著每年清明中元要看的人多了兩個, 也不知親生爹娘喜歡怎樣的酒水點心, 稍后得問一問庭曄, 再有就是——
顧厚通那慫貨竟然不是我爹?顧慶昌那個狗東西不是我兄長?
太好了,冤有頭債有主, 叫你們那么欺負(fù)我,才后我要再留手我就跪下叫你們爹!
嘴角正咧開,慶幸自己跟狗東西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時候,手心輕輕被撓了撓, 霍琰低聲提醒:“還不叫舅舅?”
顧停這才發(fā)現(xiàn), 庭曄一直看著他,且目光殷殷, 很是期待。他的眼神很復(fù)雜,好似透過他看到了以往種種,夾雜著痛苦,懷念, 留戀, 以及太多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緒。
“舅舅, 我是顧停,以后我們都有家人了。”
顧停笑得很開心, 這句話叫出來一點也不難,也根本不需要任何掙扎, 甚至不覺得生疏。庭曄說在京城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親切,他又何嘗不是?
只是對方一直沒有理由的想要保護他,他一邊覺得不合適,一邊又覺得這人真好,心里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依戀,與對霍琰的不行,那種依戀更為溫柔,似有似無,有時他自己都不敢確定,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這一切是為什么。
那是親人,是血緣,是骨血里鐫刻的相同的東西,同任何人都不一樣。
“唉……乖,乖孩子?!?/p>
庭曄聲音突然哽咽,眼睛也越發(fā)濕潤,似乎還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干什么。
葉芃貞兇巴巴看向顧停:“叫舅母!”
顧停:……
你也大不了幾歲,不怕被叫老了么?
不過他還是痛快叫了:“舅母!”
聲音還特別大,特別清脆。
庭曄從激動難耐眼睛濕潤,立刻變成耳根微紅,眼神閃避。
葉芃貞這邊一點都不客氣,已經(jīng)眼疾手快的給了見面禮,塞給顧停一枚小巧印章,笑的見牙不見眼:“ 來,舅母給的,拿著!”
她越看顧停越順眼:“還是太倉促了,來不及準(zhǔn)備,回頭叫你夫君派一支小隊,到我?guī)炖锶ヌ?!?/p>
顧停:……
他要是沒看錯的話,這枚方印,是開遍大江南北綢緞裝的掌令私?。坑辛诉@個,相當(dāng)于這產(chǎn)業(yè)是他的了!
還有你剛剛說什么?
你要給我多少東西,值得霍琰派一支小隊去抬!鎮(zhèn)北王派出的隊伍可都是親兵,戰(zhàn)力非凡——等等,你莫不是要把什么稀世珍寶給我吧,還需要軍隊相護!
他心痛的不行,立刻就辭了:“別吧,舅母您悠著點成嗎?能不能給我表弟表妹留點東西?這年頭婚嫁攀比成風(fēng),都要好東西的!”
葉芃貞一聽這話更開心了,當(dāng)著霍琰的面,就敢摸了把顧停的臉:“乖了!小嘴這么甜,這點東西恐怕還不夠了!王爺您可記住,待會兒出了這個房間,您立刻下令派一支隊伍去我江南老家拉東西,放心,咱們水路一起走,定能趕得上你們成親!”
顧停:……
“別了吧,我說真的!”
“舅母也說真的,”葉芃貞覺得顧停再可愛沒有了,“放心,你舅母生下來就會賺錢,手里好東西多著呢,就你一個,可敗不完!”
“多謝。”
顧停還想再說,霍琰已經(jīng)答應(yīng),還摁住了他,捏了捏他掌心——
乖了,聽話,她有好東西,你夫君就沒有了?不過人情來往,她給,你就接著,回頭還她更多!
顧停:……
行叭,一個個都是大佬,都有錢,就他是窮苦無依的小可憐。
庭曄這邊也在拽葉芃貞,不希望她給顧停太多壓力。
葉芃貞就瞪他:“怎么,你就這么一個外甥,馬上要成親,你這個當(dāng)舅舅的竟然這么摳,都舍不得給點東西的?”
庭曄哪里舍不得,但凡他有的,都能給顧停,關(guān)鍵是他現(xiàn)在和葉芃貞關(guān)系……
葉芃貞知道他在想什么,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做實舅母身份,甚至兇他:“閉嘴,聽話的男人才惹人疼愛,知道么?他們婚期可沒幾天了,就你這破身子骨,這周身的麻煩,你敢光明正大動一個我看看?”
簡直在用生命暗示——你敢不敢說一聲,不需要我?guī)湍悖?/p>
庭曄就沒話了。
他現(xiàn)在的確很需要幫忙。
看向葉芃貞,他剛要開口說什么,葉芃貞突然又兇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臉頰都有些紅:“情趣咱們私底下玩,這事先這么定了!”
顧停:……
舅母你這樣直白真的好么!我雖然小了一輩,但也這么大的人了,情趣什么意思我還是懂的!你要跟我舅舅玩什么?答應(yīng)我,請一定悠著點好么!
葉芃貞又轉(zhuǎn)向他和霍琰,目光危險:“我葉芃貞送出去的東西,萬沒有收回的道理,你們一個兩個,小心眼都給我壓下去,我說要給,就是給,不準(zhǔn)還回來知道么!”
顧停推了推霍琰,霍琰只好拱手:“我和停停會注意?!?/p>
人情現(xiàn)在還不回去也沒關(guān)系,以后總會有表弟表妹么,他一點都不著急。
到了現(xiàn)在,他也完全理解了京城時,庭曄對他的針對。普通百姓對新姑爺還要挑剔呢,何況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家人?庭曄那時,除了試探他考驗他確定他人品到底如何之外,應(yīng)該還有對自己能力的憤怒。
太晚了,真想知道的太晚,他錯失了顧停成長的十幾年,最重要的十幾年。他想保護顧停,可保護他,就必須要遠(yuǎn)離,不能相認(rèn),可這是他在世間唯一的血緣羈絆,又怎么舍得遠(yuǎn)離?
其中痛苦艱難,外人難知。
霍琰拱手,嚴(yán)肅道:“舅舅放心,我會照顧好他。 ”
庭曄一口氣好懸噎死,誰準(zhǔn)你叫舅舅了,誰是你舅舅!
可又一想,鎮(zhèn)北王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保護顧停,一心不二,不離不棄,若非如此,他也不敢直接把這樣的事說出來……會愿意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相信鎮(zhèn)北王能力,不管發(fā)生什么意外,都可以庇護顧停。
顧停之前的十幾年成長,他全部都錯過了,不曾給過一點照顧,現(xiàn)在……又有什么立場挑剔霍琰?
他只能深呼吸,臉色繃?。骸澳忝靼拙秃谩!?/p>
氣氛及至如此,融洽溫和了許多。
葉芃貞這才有時間問自己很關(guān)心的問題:“所以你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你身邊一直有蒼蠅跟著,我知道,我以為這些人只是想逼你說出秘密,沒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前,你即便重傷也不會死,可這次明顯不對勁,他們好像……想殺了你?”
庭曄瞇了眼:“他們在暗道里留了一只老鼠,說訓(xùn)練過的,可以帶信,但很不巧,那只老鼠死了。就算不死,能出去離開的也只有它,并不是我,別人耐心已經(jīng)耗盡,我注定得死在那里?!?/p>
葉芃貞嘴唇輕顫:“老鼠……是你殺的?你在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