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生活在極北之地的村落，依然維持著比較古老的生活狀態(tài)，雖然通了電路，但電器設(shè)備很少，一輩子靠打獵為生，給商人提供獸皮換取物資和金錢，生活貧苦，但是安靜祥和。

何岢白是村落出了名的，家里就兩兄弟，他要養(yǎng)四個老人和一對父母，老的年紀(jì)大了腿腳不利索，成日縮在家里烤火吃芋頭，父母雖然能走動，但身為丈夫性格懶惰，喝了酒也不愛動彈，說自己老寒腿，也不怎么打獵了。

母親會干些家務(wù)活，但養(yǎng)活家里還需要靠大兒子打獵，何岢白從八歲開始就跟著村里人去狩獵，一頭成年白熊皮很值錢，至少能維持家里半年的吃穿用度開銷。

他十歲成了家里頂梁柱，狩獵完回家，還要干一些重活，比如劈柴之類的。村里人看在眼里，都夸贊不已，孩子年紀(jì)雖然小，但懂事又有能力，而且別看年紀(jì)小，但何岢白有著野獸般的敏銳與直覺，這是很稀少的好苗子。

家里小的比大的小五歲，跟哥哥一比，顯得一無是處。生下來有白化病，很嚴(yán)重，雙眼看東西都看不清，要離很近，還要用手撫摸著，以觸感來補充視力缺陷，比起會狩獵養(yǎng)家的哥哥，何岢雪等同于廢物一般。

映像中，那個身影很模糊。

說聲走了，離開時會扔兩塊糖給他，上午吃一塊，下午吃一塊，到黃昏哥哥就回來了，捕獵熊皮那得看時機，平時都是鹿皮，肉賣給那些山莊民宿，換取大米和蔬菜，還有一小包糖，拿回來偷著給他吃。

什么味道，菠蘿味，菠蘿長什么樣子，不知道，但是又酸又甜，含在舌頭底下，融化很慢。

他有嘗試過分擔(dān)家里，比如劈柴，七歲的身板拿起斧頭重重劈下后以為劈開了，摸了半天，發(fā)現(xiàn)木頭只劃開了一個小口。

生活上帶來諸多不便，也不受大人喜歡，聽的最多的話是讓他懂事。

那么，什么樣才算懂事呢，坐在門口等哥哥回來，他以為這算懂事，后來才知道，他們指的真正的懂事是不給家里帶來負(fù)擔(dān)。

要是不生你就好了。

多張吃飯的嘴，家里負(fù)擔(dān)可就大。

你聽話點，你要懂事點。

他想懂事，那些話也聽了些進(jìn)去，就什么也不帶往外跑，滿天的雪覆蓋大地，一頭白發(fā)極不顯眼，雪地里匆忙的腳步，狼狽又悲哀，他的結(jié)局就是找個地方把自己埋上，等待有朝一日全球變暖冰雪融化，他滿腹的委屈才能消缺半分。

腳印被新的雪覆蓋，氣息散去，想死吧，求生欲又阻止了自己，但連回去的路都記不得了，也看不清，只得坐在地上，翹起舌頭，想象舌頭底下有那絲菠蘿的甜味兒。

但哥哥是很有能力的，他是天生的捕獵者，哪怕腳步與氣息都消失了，他也能憑著直覺找到何岢雪。

“蹲這干嘛，回家。”

他伸手拽著他，說了這句話后什么也不說了，一路把弟弟往回帶。

記憶里那個背影，對于七歲的何岢雪來說，已經(jīng)魁梧到了一定地步，但其實何岢白營養(yǎng)不良，脫了衣服后，一整排肋骨看起很嚇人。

他這輩子命是真的一文不值，死了也不過是山林間那些走獸的食物，但對何岢白來說，是很有必要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