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聽琴略略嘗了幾道菜便放下筷子。他在這一頓飯中察覺到無數目光,實在吃不下去。
斜后方的重霜就不用提了,對面的龍江龍海讓人想捏斷筷子。龍海還好,吃兩口就抬頭看路聽琴兩眼,嘿嘿傻笑。龍江狀似優(yōu)雅地撐著頭,晃著個琉璃杯,一雙下垂眼迷離地看過來,似乎沉醉在幻想里。
“仙尊可是不合胃口?”
銀龍女王龍瑤注意到路聽琴的??辏_口道。
龍族飯量大,用餐并非是每一道都嘗幾口就放下。以龍海為例,一頓流水席幾乎每張盤都能清空。
“并非,”
路聽琴硬著頭皮說了幾句客套話,“珍饈美饌,名不虛傳?!?/p>
龍瑤的目光停滯在路聽琴的臉上,舉杯放在唇邊,掩飾唇角泛起的輕笑?!跋勺鹫f笑了,龍宮在陸地沒什么好名聲,不過倒是有一條算是真真名聲在外。仙尊飲酒嗎?”
飲酒?路聽琴心里犯嘀咕。他平時不會主動喝酒,必要時該喝還是能喝一點。想到龍瑤還未松口說幫助重霜化形,路聽琴暗自嘆了一口氣。
“可飲一些?!?/p>
他這次來龍宮,算是豁出去了。
很快,一尊晶瑩剔透的酒盞呈到路聽琴面前。盞內是漿果色的酒液,悠悠散發(fā)出果香。
“龍宮佳釀,多少修士尋也尋不到的珍品。仙尊,請。”
龍瑤率先端起一盞,一飲而盡。
路聽琴拿起酒盞,試探性地抿了一小口。入口甘甜清冽,并無印象中濃烈刺鼻的酒味,更像是加了一點酒精濃度的果汁。他放下心,姿態(tài)優(yōu)雅地喝凈了杯中物。
幾位身姿曼妙的龍女登上高臺,化作美麗的龍身,結成眼花繚亂的陣型,起舞又退下。
龍瑤對路聽琴再次舉杯,“今日算是家宴,仙尊是東海龍宮百年來第一位宴請的人類?!?/p>
一位侍從為路聽琴再次斟滿酒。路聽琴端起酒盞,目光掠過龍江龍海?!凹已纾俊?/p>
龍瑤道:“龍江龍海這兩個不成器的是我侄子,讓仙尊見笑了。舊時光文學_”
也就是說龍江龍海是女王的兄長的兒子。現在女王身邊沉默寡言的男性成年龍,應當就是他們的父親或者叔叔。
路聽琴再飲了一杯,提起先前未完的話題,“誠如陛下所言,東海與蓮州城毗鄰,戰(zhàn)亂與封鎖非長久之計,想必日后會有更多人類探訪龍宮盛景?!?/p>
“玄清道人現在可好?”龍瑤問。
“他很好,”路聽琴道,“等劣徒無事之后,我會向家?guī)熮D達陛下的問候?!?/p>
兩杯酒下肚,路聽琴覺得有些熱,暗自運轉靈力想將酒液分散。
路聽琴方才再次暗示了合作的可能,女王問到玄清道人,表示希望與玄清道人直接對談。路聽琴對女王說,要想面對面見玄清道人,先將重霜的化形問題解決了再說。
路聽琴拿玄清道人和嵇鶴當了擋箭牌,心中歉意。他在要做的事上又加了一項,準備回到山里了解些妖修與人族共處的案例,準備幾個參考方案,再跟師父與師兄提東海龍宮的意向。
龍瑤冰寒的眸子轉到重霜身上,“仙尊既出此言,令預言之子化形也未嘗不可。他修人族道法,就算化形為龍依舊受天道的約束。你且讓他發(fā)血誓,今生今世不踏入南海龍宮一步。”
“若發(fā)誓,陛下可愿近日促成劣徒化形一事?”路聽琴追問道。
出乎路聽琴的預料,合同談判進展順利,一頓飯兩杯酒,就推到了條款。
夜長多夢,不可再拖,路聽琴要保證化形一事在龍宮內解決。這一趟出門已經用盡了他十年內愿意完成的社交量和應酬量,他盤算著,等回到玄清門就宅在密室里看書,窩到天荒地老。
“仙尊看著冷清,卻是不好糊弄。如此這般,我對未來的光景也有了信心?!饼埇巶阮^,問向下首寡言的中年男性,“軒兄,預言之子事關重大,非必要不得讓族人知曉。由你籌備化形之事,如何?”
“遵從陛下的意愿。”銀發(fā)男人龍軒對龍瑤低下頭。
龍瑤對路聽琴道:“仙尊滿意嗎了?”
“還有一事?!甭仿犌倮潇o地開口,“不得踏入南海龍宮的血誓過于寬泛。我建議可改為更明確的說法,比如不得動用應衍的力量侵擾陸地。”
路聽琴印象中重霜最終統(tǒng)御了四海。人龍征戰(zhàn)不休,如果未來重霜心性穩(wěn)定,成功將四海歸于麾下,對大陸是一件好事。他不能人為地提前制造困難。
“仙尊此言太過嚴苛,東海沒有道理放任一個威脅成長?!饼埇幚淠卣f。
“未來漫長,我作為師長不愿限制徒弟的自由,望陛**諒?!甭仿犌賵猿值?,“縱使重霜真的有一日誤入了南海,也未必會發(fā)生陛下不愿見到的事,相反,可能對東海有利?!?/p>
不得踏入南海的誓言對重霜不利,不得動用力量侵擾陸地的誓言不能保證東海龍宮的利益。路聽琴希望龍瑤退讓一步,再提出新的誓言。他暗示假如重霜真的繼承了應衍的力量、整肅了南海,有玄清門弟子這一層關系在,重霜可能會成為東海的朋友而非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