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一口一個妖獸,玄清,”青年皺眉道,昂起下巴,表示自己不愿跟卑微的人類對談,“我不是無量山那些低級生物?!?/p>
說罷,他對著空中還在與靈蝶周旋、不甘下落的第一條龍叫道:“趕緊滾下來吧,哥哥!早解決我們早回家?!?/p>
第一條龍聽到兄弟的喊聲,噴出一聲怒吼:“再等一會!”
“趕緊給我下去!”嵇鶴耐心告罄,寶劍出鞘,頓時天光變色。他飛身上前,與第一條龍戰(zhàn)在一起,攪得灰黃色的濃霧陣陣回旋涌動。
“師父,你們怎么進到這陣里的,這兩條龍又是怎么回事?”路聽琴在一片混亂中問道,順便默默關心了一眼重霜。
重霜閱歷尚淺,往日最多跟著同門到村鎮(zhèn)中幫忙,其余時間專心修行,連仙門大比都沒去過。
即使被阿挪洗刷了一遍思維,重霜對妖獸的概念,還停留在無量山外面那種兇狠恐怖、互相殺到血流成河的獸類上。
重霜哪見過這個,看上去已經(jīng)傻了半截,下意識靠近路聽琴身邊站著,直愣愣地看著天上,沒有半分日后會成為一方霸主的樣子。
“傻小子,”路聽琴理順重霜腦袋頂上翹起的一撮毛,“你也會像這樣。”
變成能夠翱翔九天的龍,漂亮而充滿力量。
“……師尊說是,我就努力是。”重霜的臉皮因路聽琴少有的親近舉動,泛起一層薄紅。他回憶著路聽琴手指扶過自己發(fā)頂?shù)挠|感,越想臉上越燒。
重霜收回心神,不再看上空盤旋的巨龍一眼。他握緊佩劍,站在路聽琴身邊,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專注地護衛(wèi)著路聽琴。
玄清道人懷念地看著路聽琴與重霜說話的模樣。
少有人知道,墜月仙尊對玄清道人觀感極差。墜月仙尊常年避世,不愿與玄清道人接觸,每次一見面,就要單方面地吵架。
玄清道人心中有愧,為了修補關系,時常尋些墜月仙尊愛看的書放回去,其他時間都在外面奔波,試圖尋找凈化魔氣的方式。直到最后一面,他們的關系也未曾緩和。
玄清道人很久沒有看見路聽琴與人平和相處的模樣,也很久沒有聽過路聽琴,自然地叫他一聲師父。
“師父?”路聽琴久未聽見回應,開口問道。
“聽琴,我在,”玄清道人神情帶了歉意,暗嘆一聲,將關于墜月仙尊的過往埋進心底。
玄清道人說:“無量山忽然涌出大量魔氣,我來此查看,但為時已晚。只得用御靈罩先封住,到陣法里尋找魔氣源頭。我探尋數(shù)日不曾發(fā)現(xiàn)癥結(jié),之后鶴兒尋來,這兩條龍忽然闖入陣中。我們進入的方式,都是血?!?/p>
“師父,你知道妖獸駐扎之前,無量山曾經(jīng)是什么地方嗎?”路聽琴試圖梳理事情的因果。
路聽琴看過的知識里,陣法鎮(zhèn)于白骨之上,以血為媒介開啟,像是祭壇。
銀發(fā)青年冷笑一聲,耷拉著下垂眼,感受到玄清道人的目光,憋回了要說的話。
玄清道人點頭?!斑@里是一座古戰(zhàn)場。千年之前,南海龍宮欲奪天下,其分部在這里與人皇麾下的將軍交戰(zhàn)。前些日子,魔氣涌出,大量妖獸死亡。足量的肢體與血肉成為祭品,激發(fā)了這座陣法?!?/p>
“我們在找破陣的方法?!憋Q的聲音插進來,他身上添了些新的血跡,操縱著氣流,拽著第一條龍的胡須,硬生生將龍拉到地上。
“師父有法子出去,但他認為這迷陣與魔氣源頭有關,擔心出去后再難進來,就耽擱了一陣,沒能馬上回山,”嵇鶴道,“師父不出,我困在這鬼地方一時半會也出不去,不過幸好……還有這兩個蠢貨在這里?!?/p>
嵇鶴站到路聽琴旁邊,冷眼看著兩條變成人形的龍。
第一條龍龐大的身軀,在落地的瞬間就化作了人型。他化形后的模樣和兄弟一模一樣,都是銀色長發(fā)、淡灰色眼眸,額頭一片銀青色的鱗。
兩條龍乍看相似,細看氣質(zhì)截然不同。哥哥眉形更張揚,青紫色的唇色更深,眼神充滿攻擊性;弟弟眼型略有下垂,右眼角有顆痣,一副疲憊不耐的模樣。
“愚蠢的臭蟲,你說誰是蠢貨!”第一條龍叫道。
“閉嘴!”嵇鶴對龍威脅似的扭頭,放輕了聲音對路聽琴說道:
“我們運氣不錯,難得遇見了龍。我沒問出他倆是哪個龍宮的,來這里干什么。不過沒事,陣一日不破,他倆就會一直困在這里,有的是時間慢慢問清楚?!?/p>
路聽琴沉吟,不由得看了一眼重霜。龍族出現(xiàn)在這里,讓路聽琴愈發(fā)懷疑陣法與重霜有關。
重霜幽深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回望路聽琴。好像不論他面對誰、站在哪里都沒有關系,路聽琴在的地方,就是重霜世界中唯一的中心。
嵇鶴奇怪地看向路聽琴與重霜的互動,“小五,我錯過了什么是嗎,你們講通了?”
路聽琴搖搖頭,“師兄,他們叫什么?”
“龍族之名,從不會輕易令人知曉?!钡诙l龍傲慢地說道。他看向路聽琴,正要好好說教一通,仔細看清路聽琴的臉,下垂眼中的不耐煩逐漸消散。
“愛說不說,不稀罕,別這么盯著我?guī)煹??!憋Q抽出劍,擋在路聽琴身前,遮住龍的目光。
“弟啊,他真好看。”第一條龍呆愣道。
第二條龍身形一動,站到路聽琴身前。
他銀發(fā)披散,淺灰色的眸子映照著路聽琴持鞭的模樣,面容的疲憊一掃而空,下垂眼旁的淚痣,好似都開始閃閃發(fā)光。
“人類啊,允許你稱呼我們的名字。我是龍江,兄長是龍海?!饼埥靡环N壓低的、刻意顯示出磁性的聲音說道:
“方才我有眼無珠,輕忽了你?,F(xiàn)在我可有榮幸,知道你的芳名?”
路聽琴眼神冷漠,在這油膩的語言中,瞬間后撤數(shù)十步。長鞭隨著主人的心意,散發(fā)冷冽的銀光,以雷霆之勢,卷上兄弟倆的身軀。
芳什么名,文化課不合格的,統(tǒng)統(tǒng)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