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不敢聽著還誠心一點(diǎn)。路聽琴想起了靜心臺(tái)上,重霜那一串氣死人的師尊師伯說的是,提醒道。
“人龍混血的事,你想通了?”
路聽琴問,重霜要是接受,他就拿回那截龍骨。
重霜眉宇間籠罩著不散的陰郁,垂著頭不出聲。
路聽琴等了等,耐心漸消,淡漠道?!澳蔷妥?,什么時(shí)候明白了,什么時(shí)候來見我?!?/p>
重霜咬著嘴唇,薄唇被他不斷咬破,再度涌出血來,滴落地面。
路聽琴拂袖轉(zhuǎn)身,走向小路盡頭。
白墻青瓦的山居院子,坐落在秋色的樹影里。桂花樹的殘花已落盡,四野清凈。
路聽琴拉開斗篷,讓窩成一團(tuán)的奶橘透口氣,單手托好崽子,騰出一只手打算開門。
重霜低著頭,無聲小跑,繞到路聽琴身前,替他打開院門。
路聽琴瞥了一眼重霜,不言不語走了進(jìn)去。手抱幼獸,裹著斗篷長身站在青石板路上,沒有表情地看著重霜的動(dòng)作。
重霜將木門掩好,整理衣衫,面向路聽琴,沉著臉往地上一跪。
“請師尊容許弟子留下,我可以幫師尊,照顧……師叔。”
他艱難地看著路聽琴斗篷中挪動(dòng)的毛團(tuán),想著幼獸舒適而恬靜,信賴地縮在路聽琴懷里的模樣。
“不需要?!?/p>
阿挪感到換了地方,探出頭,見在場除了路聽琴,沒有能威脅到她的成年人類。扭動(dòng)著身軀,跳下來,一落地,變成肉乎乎的小姑娘。
“聽、琴?!彼阍诼仿犌俦澈?,露出兩只琥珀色的眼睛,模仿聽來的音調(diào),稚嫩地叫著路聽琴的名字,“他是誰?”
“你師侄?!?/p>
“阿挪,不喜歡。”小姑娘奶聲奶氣地說。
“嗯?!甭仿犌偃嗔巳喟⑴差^頂上扎手的揪揪,好像在摸胡蘿卜上豎起的葉子。
他輕聲細(xì)語地說。“我也不喜歡。讓我看看,你睡哪?”
院子就三間房,兩個(gè)偏房一個(gè)灶臺(tái),一個(gè)之前是跟重霜打交道的地方,都太陰冷,肯定不可能。剩下主屋的書房,東西多且亂,需要搭個(gè)床。
“你平時(shí)會(huì)變成人形嗎?”路聽琴問。
阿挪摟緊他的腿。“聽琴想看,我就變?!?/p>
路聽琴看著阿挪閃亮亮的琥珀色眼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她,他希望她永遠(yuǎn)是小毛茸茸,再變成大毛茸茸。
“原形舒服的話,現(xiàn)在可以多保持原形?!甭仿犌俚溃刈⌒闹械倪z憾,“不過要是在玄清門生活,長大后該以人型為主。不能露胡須、尾巴、角?!?/p>
阿挪似懂非懂,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自己臉上沒變回去的胡須白道。
“聽琴,我困了?!?/p>
“好。先變回原形吧,睡我手上?!?/p>
小姑娘點(diǎn)點(diǎn)頭,還沒點(diǎn)到一半,嘭地變回一只巴掌大小的奶橘,被路聽琴眼疾手快地接到手中。
奶橘軟趴趴地窩在路聽琴的手上,砸吧下嘴,熟門熟路地鉆到斗篷里,窩出舒服的姿勢,瞬間睡熟了。
路聽琴托好幼獸,打算開一下機(jī)關(guān)石密室看看。
就算阿挪用獸型睡覺,到底是個(gè)小姑娘,不可能放到自己臥室。更何況,他睡覺太輕,聽見任何呼吸聲,都很難睡著。輕易不愿意臥室還有別人。
重霜跪在冰涼的青石板路上,聽著路聽琴對奶橘的溫聲細(xì)語。
“師尊,請?jiān)倏紤]?!?/p>
他知道現(xiàn)在自己樣子難看,只是不論如何,不想離開。
上次離開后,這間院落便迎來送往,變了模樣。整整七年,他一次沒有留宿過的地方,如今,要住個(gè)妖獸小姑娘。
“你回弟子舍,練你的功就好。”
“弟子……弟子可睡院外。我會(huì)做飯、縫衣、打掃……”
重霜脫口而出,說完,面上發(fā)燙,埋下頭。
“師尊,對不住,我……”
說這些,他自己都有種在死纏爛打的感覺。
重霜心中苦悶,膝蓋挪動(dòng),想先回弟子舍,想清楚再說。
路聽琴的聲音,讓他動(dòng)作一停。
“重霜?!甭仿犌俦е涕?,令道,“拿出你的劍。”
重霜跪在地上,依言抽出腰間的佩劍。
弟子佩劍映照暮秋的日光,光芒反射,晃上路聽琴的眼。
“師尊。”
重霜雙手舉劍,呈在掌心。
路聽琴?zèng)]有接,也不打算接。
傳道授業(yè)之事,由首座師兄做下去便好。他頂著這個(gè)名不副實(shí)的師尊名頭,等再抽幾管血平穩(wěn)龍脈、淬煉龍核、助其徹底化形,與重霜就算一了百了,再無瓜葛。
他能力有限,只能做到這些。重霜想要的,他不明白,也給不了。
“你看這柄劍,擦得再干凈,也沾過我的血?!甭仿犌佥p聲道。
“重霜,你不用在這里執(zhí)著了。我說得夠多,也說累了。今后,只助你存活。其余的,你我各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