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聽琴艱難道,自覺與葉忘歸、厲三不夠熟,主動提出要求,有些難為情。
“但你病剛好……”葉忘歸下意識就要駁回,見到路聽琴的神色,憑直覺閉了嘴。
“我沒那么弱?!甭仿犌賽灺暤??!靶枰椰F(xiàn)在,拿外面的弟子們練一遍嗎?”
葉忘歸和厲三同時激烈搖頭。
開玩笑。
路聽琴從不和人一對一近戰(zhàn),趁手的武器是一個寒光四射的長鞭。一鞭飛出,山地震蕩。太初峰這一干弟子們,不夠他熱身。
“但你不能用靈力,萬一情況危急呢?出點什么事,老四還不得殺了我?!?/p>
葉忘歸努力勸解道,他聽出了路聽琴的意思,不論如何都不愿意讓五師弟出門。
“聽琴,跟老三好好呆著。”
路聽琴面若寒霜,幾次試圖開口,組織語言。
“師兄,你是首座,你留在玄清門,弟子才能安心。厲師兄掌管后勤,應(yīng)該坐鎮(zhèn)后方,用靈獸支援。你們在,玄清門就不會出問題?!?/p>
他頓了頓,低下聲音。
“我身有魔氣,但一周期限已過,不是變成了一個廢物,只能躲在后山被師兄們照顧?!?/p>
每一次,師兄們的善待壓在他身上,都像新增的稻草,提醒他異世孤魂,何德何能。
他試圖回饋過去,待他們好,但力量微薄,能做的事幾乎沒有。
他像迷茫的葉片卷入這個世界,來不及、也不敢去想自己的意愿。只希望先替墜月仙尊完成未完的事,護(hù)好他愛過的山峰。
《玄清春和》不會是一張孤畫,剩下的夏秋冬雪,他想盡力完成。
葉忘歸張了張嘴,一雙桃花眼,傻傻地看著路聽琴。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路聽琴,強(qiáng)烈而主動地要參與某事。他眼睛發(fā)酸,想暢快地大笑,想馬上讓在外的師父、二師妹、四師弟都知道。
但看見路聽琴的臉色,葉忘歸的心又緊縮不安,問厲三道,“行嗎?”
厲三抬起一只手。
路聽琴氣勢頓弱,像被澆了一頭冷水的貓,耷拉著耳朵提起衣袖,伸出一截皓白的腕子,讓厲三搭上指尖觸診。
天大地大,不能惹醫(yī)修。
厲三仔細(xì)診了半晌,染著草藥顏色的指尖搭完左腕,又換右腕。
葉忘歸和路聽琴雙雙盯著他的表情。
一旦厲三的眉頭皺起一點弧度,葉忘歸都會壓抑地抽氣。路聽琴不太憂心自己的身體,但會緊張葉忘歸的反應(yīng),怕他擔(dān)心過頭。
最終,厲三給了肯定的眼神。
葉忘歸和路聽琴同時放松。路聽琴眼角眉梢似破開的寒冰,露出清淡的笑意,
“無礙?!眳柸a(bǔ)了句,“但最好不用靈力,尋見師父立即讓他,給玉牌續(xù)靈?!?/p>
“不用靈力怎么能出去!”葉忘歸一下子變了臉色。
“是最好不用。我配置丸藥,定期服用,適當(dāng)可用一些?!眳柸吐仿犌僬驹谝粋?cè),對葉忘歸沉穩(wěn)說道,“師父、師弟,應(yīng)當(dāng)是被困住,五師弟精通陣法,比你我強(qiáng)百倍。”
“嗯……”葉忘歸糾結(jié)萬分。
“萬一有陣,你去,有用嗎?”厲三誅心之問。
葉忘歸啞口無言。
符文陣法考驗算力。葉忘歸什么都行,到了符文只能當(dāng)甩手掌柜,懇求嵇鶴給弟子講。嵇鶴會到是會,耐性不足,就看了兩眼,學(xué)到教人的水平。具體的東西,用的時候才會研究。
只有路聽琴,每日鉆在書冊里,目力強(qiáng)悍。千變?nèi)f化于他眼中,恍若囊中取物。
厲三替路聽琴攏好衣袖,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他記得路聽琴躲在藥師谷榕樹樹冠上的樣子,像只格格不入、不信任何人的獸,只待在自己認(rèn)為安全的地方。
一旦下定決心,要邁出第一步……
藏在樹冠里的日子,就要過去了。
“做你想做的。”厲三平靜道。翠色的雙眸凝視路聽琴,像靜謐而柔和的海。
路聽琴的嘴角輕翹,對厲三點頭。忽然,若有所覺,繞開厲三,走向大殿門口。
天青色的少年衣袖挽起,鬢角額頭,帶著尚未干透的汗水,挺拔地站在大殿的數(shù)層臺階下,一動不動,像棵扎根的小青松。
見到路聽琴走出,重霜雙手抱拳,姿態(tài)恭敬地行禮,掩去眼中克制的情緒。
“師尊?!彼Z氣如路聽琴所期望,公事公辦,無恨無喜。
仿佛是個普通弟子,不知路聽琴身份,與他初次相見。
“方才首座師伯安排的任務(wù),已全部完成。弟子代同門師兄師弟,前來匯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