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顧淮越走后,嚴真有一段時間有些糾結(jié)。
不敢看電視,因為到處都是瓦礫般的房屋,塌陷下去的地面,懷里摟著逝去親人默默啜泣的人們,還有睜著一雙眼睛無辜不解地看著這個世界的孩童。
災(zāi)難挾著悲傷一同席卷了這個前幾日還平和安詳?shù)男】h城,連綿的細雨和不定時的余震更是加重了人們內(nèi)心的不安和躁動。
可又控制不住地想要看電視,在一群群濕透的綠軍裝中,想要尋找那個人的身影。
她還真見過一次,那時候客廳里的電視開著,而她在廚房做飯,小朋友在沙發(fā)上擺弄他的存錢罐。
這幾天學校正在號召師生們?yōu)闉?zāi)區(qū)捐款,小朋友一回來就去房間把存錢罐抱了出來,數(shù)著。嚴真看著他,微微露出一個笑。
或許小孩子不能理解這場災(zāi)難的危害性,但是他們都有一顆柔軟的心。
剛炒完一個菜,還沒來得及裝盤,就聽見顧珈銘小朋友在外面咋咋呼呼的:“嚴老師!嚴老師!”
她手都來不及擦,急忙走了出去:“怎么啦?”
小朋友眨眨眼,指著電視說:“爸爸!首長上電視了!”
她立刻掉頭去看。
因為雨水和刮風的緣故,電視畫面有些不清晰,她只能看見一群兵將一個老人從塌陷的房屋下面挖了出來。
記者在電視里扯著嗓子播報著,因為長時間悶在里面,沒有水也沒有食物,房梁砸下來壓中了老人的大半身,抬出來時,老人已經(jīng)逝去多時了。又多了一具冰冷的軀體。
盡管老人已經(jīng)無知無覺,可是那群兵還是盡可能的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將老人放在了擔架上,為老人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遮掩。是他上去蓋的,蓋完之后,所有在場的兵都站成兩排,端正的行了一個軍禮。
這算是為這位逝去的老人舉行的告別儀式,簡單粗糙,卻揪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站在電視機前的嚴真也禁不住捂住了嘴角,紅了眼眶。
小朋友扯了扯她的衣角,向她蹭了蹭。
為了掩飾情緒,嚴真胡亂地揉了揉他的小腦瓜,直到小朋友的臉蛋皺成了包子,她才破涕為笑。
周末的時候,嚴真將小朋友送到了林家。
這次是宋馥珍親自打的電話,掛斷電話之后嚴真詢問了小朋友的意見。小朋友皺了皺眉,沒有拒絕,只是問了她一句話:“我要走了,你一個人在家行嗎?”
這小家伙!
嚴真哭笑不得,心里卻涌起一股暖意:“去吧,你外公外婆想你了。老師你就不用擔心了,扛得住!”
再不濟也是顧小司令的后進兵呢,可不能關(guān)鍵時刻扯后腿。
林重博的身體早些時候落下了病根兒,輪到現(xiàn)在了心臟上又出了毛病,時不時地需要入院觀察。前幾天身體又不舒服,進了軍區(qū)總院,今天剛出院。出院第一件事就是要宋馥珍給顧家打電話,說要見見小朋友。
嚴真見到宋馥珍不免有些尷尬,而宋馥珍比她經(jīng)歷的多,能勉力保持面上的鎮(zhèn)定:“來了?!?/p>
“嗯?!彼龑⑿∨笥训臅f了過去,順便在門口換了鞋進屋。
宋馥珍俯下身,笑著用手貼了貼小朋友肉乎乎的臉蛋,這幾天C市也總是下雨,夏季走得悄無聲息,又到了一場秋雨一場寒的時候了:“冷不冷?”
小朋友嘴里吃著糖,嘴巴也特甜:“不冷,外婆?!?/p>
宋馥珍慈祥地笑了笑,小朋友地這張臉,遺傳了林珂三分,尤其是那雙小眼睛,機靈清澈,像極了小時候的珂珂。她每次看到這雙眼睛都要忍不住想起女兒,想看,又不敢多看,因為看多了她也會想多,夜里便再也睡不著。
林重博說她是愧對女兒,心虛,所以面對珈銘的時候怎么也自然不起來。那天在醫(yī)院里,她想,或許老林說的很對。孩子有什么錯呢,那么可愛的一個孩子,他能有什么錯呢。所以回到家里她抱著珈銘痛哭不止,嚇壞了小朋友。
她招招手,換來了家里幫忙的阿姨:“你帶珈銘去樓上看看他外公。”
小朋友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嚴真,嚴真向他笑了笑,揮了揮手。
轉(zhuǎn)過頭來,才意識到現(xiàn)在只剩下她和宋馥珍面對面了。打心眼里,她還是有些忌憚她的。
“去客廳坐坐?!?/p>
“好?!?/p>
宋馥珍親自沏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嚴真連忙說了聲謝謝,端起來輕啜一口,有淡淡的香氣。
“林老身體還好吧?”
宋馥珍穩(wěn)坐著,“一直那樣,用他的話說,人老了,零部件都不管用了,時不時地得讓醫(yī)生給擦點兒油才能繼續(xù)運轉(zhuǎn)?!?/p>
嚴真聽了,會心的一笑。
其實這次林重博的情況有些危險,送進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昏迷不醒,經(jīng)過一番緊急搶救才搶救過來。等到他醒了,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夢見女兒了,夢見自己上鬼門關(guān)走了一趟,夢見了自己的女兒。出了院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說,想見外孫兒了。
宋馥珍將這一切都壓了回去,不再去想,只是問:“淮越怎么樣?”
嚴真盯著交纏的十指,說:“還在災(zāi)區(qū),這幾天一直顧不上聯(lián)系。”
宋馥珍嘆了口氣:“忍著吧,誰讓你選擇了軍人當丈夫,以后要經(jīng)歷的事情恐怕還不少?!?/p>
這樣熟稔的口氣讓嚴真忽然意識到宋馥珍也是一名軍嫂,經(jīng)歷過的恐怕不會比她少,只能比她多。
宋馥珍被她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按了按嗓子,輕輕咳嗽了兩聲。
嚴真立刻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喝茶。
“我聽李教授說,你準備再返校深造讀研究生?”
聽宋馥珍這么說,嚴真一下子想起她教授的身份,喝進嘴里的茶把她噎了一下,她不禁用手捂著嘴咳了起來。
宋馥珍也是被她這動靜下了一跳,抽出來一張紙巾,遞到了她面前。
嚴真紅著臉擦干凈水漬,回答宋馥珍提出的問題:“是有這個打算。”
“選好學校沒?”
“還在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