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要去洗手間了:“你高興就成,我就盼著你天天高興。”
最后半句被臥室門隔絕了,但隱約還能聽見,沈多意出溜進被子里關了燈,然后心懷感激地閉上了眼。
將近凌晨時家家戶戶差不多都睡了,明安大樓的辦公室也終于熄了燈。戚時安和章以明鼓搗完了新一季度的工作安排,并肩朝電梯走去。
“我回干休所,用送你一趟么?”
“回干休所干嗎,明天上班那么繞遠?!闭乱悦鹘乐1『商堑蹙?,“你看著吧,游哲說是往外匯上拉,保不齊也得跑到期貨上去?!?/p>
電梯到了,戚時安走進去按了一層:“他們公司外匯本來就占比不多,而且現(xiàn)在這行情不是爭做領頭羊的時候,都想讓別人先探路。”
章以明說:“你大膽探吧,兄弟在后面兜著。”
“我已經單開了個人賬戶,從頭來一次做樣本?!睆拿靼渤鰜砹⒖倘谶M了夜色之中,戚時安的車就停在門口,他看了眼時間無情說道,“你還是自己走吧,我趕著回家睡覺?!?/p>
從公司到干休所真的很繞路,而且家里的衣服也沒幾件新的,戚時安純粹是為了拿那本《地方志集成》。
“中長線客戶引流計劃”的時間范圍落在整個季度上,類似于一種資源遷徙,難度和風險并存,而且還都不低。
沈多意到辦公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登錄系統(tǒng)看詳細公告,他沒想到引流計劃中期貨和外匯的比例份額相當。不過無論占比如何,咨詢部都將迎來忙碌期,沈多意朝主管辦公室望了一眼,果然大清早就去開會了。
首先是層級會議往下開,一層一層滲透,使每個部門下至普通員工都了解這個計劃,然后技術部門整理系統(tǒng)的投資方案,還要出詳細并且準確的數據報告,再下一步就是對咨詢部進行培訓。
等咨詢部整部門接受完畢,這個計劃的準備工作才算完成。
開了整整一天會的戚時安差不多要兩眼一黑,眨眼之間全是亂麻麻的數據,他的嗓子已經趨于沙啞,急需酒精滋潤滋潤。
“戚先生,您還要待一會兒嗎?”
筆尖毫無停頓,仍在紙上做著總結,會議室只剩他自己和顯示在屏幕上的統(tǒng)計圖,安妮收拾設備前忍不住詢問。他想看一眼時間,才想起午休洗臉時把手表摘了。
安妮很有眼色:“已經下班一刻鐘了?!?/p>
戚時安馬上就要寫完:“把我的包和桌上的手表拿來,我就不回辦公室了。”
安妮動作很快,估計沒什么高跟鞋能放慢她的腳步,戚時安寫完總結蓋上筆帽,一手接過包,一手拿上表就走了。
他按下咨詢部所在的樓層,正好在開門后看見站在外面的沈多意。剛想感嘆時間剛好,沈多意就把默契打碎了:“等了好幾趟,還以為你要加班呢。”
“接下來有的是機會加班,不著急。”戚時安認命般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去,跟小孩兒求助似的,“幫我戴一下,單手不好弄?!?/p>
沈多意低頭給對方戴上了手表,一對比自己的防水表,感覺有點沒面子,說:“你這個表挺好看的,有黑色表帶的嗎?”
戚時安回答:“有吧,我這個是限量,黑色的還稍微便宜點?!?/p>
“多少啊?”
“一百七?!?/p>
沈多意驚訝道:“一百七?”
“……單位萬?!逼輹r安說完移開了目光,總覺得沈多意在用眼刀削他。
從明安走到東京酒吧,沈多意一直沒緩過來,他一年工資都沒那么多,結果哐嘰被戚時安戴手上了。轉而又想到了賠掉的十幾萬,和對方撈走的四千萬,他居然還要請客。
“想什么呢,挨著吧臺坐吧?!逼輹r安抬手打了個響指,等沈多意回神后問,“我隨便點了???”
沈多意說:“就點黃油啤酒吧,那么大一罐,管飽?!?/p>
戚時安不干:“有你這么請客的么,他這兒馬提尼好喝,先來兩杯。再要百利甜,這周出夏日雞尾酒了,你看看?!?/p>
戚時安遞過酒單,人也湊近了,像同學之間湊在一起討論問題。沈多意看著上面的名稱,沒一個簡單易懂的,看到最后:“怎么還有酒叫吉娃娃?吉娃娃不是狗嗎?”
“那就點這個吧,看看會不會給你端上一只狗?!逼輹r安笑得止不住,明明牽扯得喉嚨又辣又疼,卻分外高興。
音樂忽然變了,比前一首更加舒緩,客人逐漸多起來,駐唱的樂隊也踩著點兒上班了。沈多意側身依靠著吧臺,半天憋不住問:“你經常來這兒嗎?”
“嗯。”戚時安答,“盯夜盤前我習慣過來消遣一會兒,開會久了也會來喝兩杯放松,一般喝完就走,性質就像去加油站補充能量?!?/p>
他們閑聊著,期間有年輕男女搭訕然后拼桌,也有人上臺霸占主唱位置淺唱了一首,還有打電話聊業(yè)務,最后只剩滿臉倦容的單桌客人。
戚時安從包里拿出那本書:“給你,看完給我講講。”
沈多意立刻無心再看酒吧內形形色色的客人,捧著書就讀了起來,半天喝一口馬提尼,酒味中能咂出一絲微甜。戚時安喉間燒灼,也懶得再講話,索性都安安靜靜地喝酒。
歌曲幾番更改,節(jié)奏時快時慢,沈多意看累了便停下聽樂隊演唱。
戚時安問:“可以點歌,你要不要點一首?”
沈多意不常聽歌,能想起來的也沒幾首,他搖搖頭,只想做個乖乖的看客或聽眾。戚時安卻沉思片刻招來了服務生,“幫我點支歌吧?!?/p>
燈光暗了,所有人都放松地享受這刻閑余時光,沈多意端起酒呷了一口,視線正好網羅住戚時安的側臉,耳畔正好淌過戚時安點的歌。
……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
“前世故人,忘憂的你,可曾記得起。”
“何日再追,何地再醉,說今夜真暖。”
……
沈多意問:“這是什么歌?”
戚時安答:“《似是故人來》?!?/p>
“十年后雙雙,萬年后對對……”沈多意還不會唱,但已經記住了歌詞,馬上就要唱完了,歌手準備鞠躬謝幕。
他伸手轉戚時安的椅子:“故人,你擋著我了。”
掌聲成片響起,戚時安沙啞的嗓音夾雜其中:“故人這次來,再也不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