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時安已經(jīng)走到桌前,也看見了胸牌上“沈多意”三個字,在那桌客人正要發(fā)作時,他一把拎起了蹲在地上的人,裝熟道:“多多,你怎么又偷偷來打工,你爸來接你回家了?!?/p>
沈多意盯著對方,年紀(jì)相當(dāng)使他沒太多防備,就算有,也在那句“多多”里土崩瓦解了。
只有他媽媽這樣叫他。
他媽媽走了好多年了。
沈多意恍惚想起,今天開家長會來著。他被戚時安攙扶到了大門口,期間始終捂著肚子直不起腰,臉上的汗全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戚時安問:“你是醉了還是不舒服?”
“我不知道,”沈多意仰頭看對方,“我這兒好疼?!?/p>
戚時安伸過手去,把掌心捂在了沈多意的胃部,才發(fā)覺懷中的身體已經(jīng)疼到了發(fā)抖的地步。酒勁翻起,沈多意站都站不穩(wěn)了,他強(qiáng)撐著說:“謝謝你啊?!?/p>
“不用?!逼輹r安不知道怎么想的,“你真不是少爺?”
回答聲或者罵人聲都沒有聽到,手中的身體劇烈顫抖著,戚時安看著沈多意又沁出了滿臉的汗珠。他彎腰把對方背起,朝著不遠(yuǎn)處的越野車走去。
邊走邊聲明道:“我把你帶回家了啊,清醒了別跟我鬧。”
沈多意混混沌沌地說:“爸,你來接我啦……家長會老師表揚(yáng)我了嗎?”
他還在上學(xué)?
戚時安腳步未停,心卻莫名其妙地被揪了一下,他支吾著回答:“表揚(yáng)了,繼續(xù)努力,好好聽話?!?/p>
沈多意沒再回答,已經(jīng)閉眼睡了過去。
軍用越野的動靜著實(shí)不小,尤其是在安靜的夜晚時分,戚時安把沈多意帶回了干休所,并且向他爸媽謊稱對方是自己的同學(xué)。
幾個月沒在家住過,房間都沒了人氣兒,他把沈多意從背上卸下,輕輕安置在床上。正不知道該怎么照顧的時候,瞥見了站在門口的霍學(xué)川。
“哥,姥爺拿軍棍打我了?!被魧W(xué)川跑到床邊,撩起睡衣背過身,“說我不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考不上軍校?!?/p>
戚時安把霍學(xué)川圈在腿上:“那就別上了,我也沒打算上?!?/p>
霍學(xué)川正沖著床上的沈多意,問:“他是誰啊,長得好好看?!?/p>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逼輹r安又把霍學(xué)川推開,準(zhǔn)備幫沈多意換掉帶著酒氣的衣服,“你回去睡吧,別跟這兒守著?!?/p>
霍學(xué)川一步三回頭:“他到底是誰啊?哥,我特好奇?!?/p>
戚時安把他弟踹出了房間,然后擰了熱毛巾給沈多意擦拭臉頰,在夜總會時沒看分明,此時在昏黃的燈光下,甚至能辨出對方眼下的睫毛。
沈多意格外安靜,捂著胃部蜷在床上沒有動彈過,只保持著淺淺的呼吸聲。戚時安翻身上床,側(cè)躺著把他半包圍進(jìn)自己的領(lǐng)地,然后掌心覆在他抽疼的地方。
彼此都睡得很沉,沉到錯過無數(shù)好夢。
喉嚨間的燒灼感在一夜之后變成了疼痛,但胃部的痛苦已經(jīng)減輕了大半,沈多意慢慢睜開雙眼,頭腦還未變清明,眼前的人也醒了過來。
戚時安的嗓子有些啞:“我的床舒服嗎?”
沈多意想要從被子里坐起身,才發(fā)覺對方溫暖的手還捂著自己的胃,他在床上打了個滾兒,跪坐起來反問:“我整宿沒回家?”
“嗯。”戚時安看著對方身上的背心短褲,“你家在哪兒,我送你。”
開軍牌車去夜總會的事兒已經(jīng)被他爸媽知道了,于是越野暫時換成了黑色的大眾。沈多意清醒后窘迫、無措、并且害羞,仿佛在陌生的干休所多待一秒都會心理崩潰,戚時安故意磨磨蹭蹭地找車鑰匙,故意慢慢騰騰地系鞋帶,因為他想看沈多意崩潰。
清醒著崩潰的話,他可以再次趁人之危。
“我在秋葉街下車就行。”
出門前已經(jīng)道過謝,所以路上沈多意只說了這一句。黑色的大眾最后??吭谇锶~街邊,戚時安熄了火,等沈多意問自己的名字。
沈多意解開安全帶:“謝謝你,祝你出入平安。”
戚時安怔住,他不怎么浪漫,也不信什么一見鐘情,但昨晚的一瞥確實(shí)令他心動。主動解圍,帶回家照顧,他沒想把“好人”倆字寫臉上,他明明滿臉都寫著“想搞你”。
結(jié)果車門打開又關(guān)上,沈多意走了,只留下句“出入平安”。
戚時安沒下車追,點(diǎn)著火調(diào)頭駛離了秋葉街。胸腔漸漸升騰起一股氣來,胡亂的堵在各個氣管出口,最后把他氣笑了。等紅燈時踩下剎車,后視鏡上掛著的墜子搖晃了幾下,背面翻轉(zhuǎn)了過來,上面赫然寫著“出入平安”四個大字。
“……”
戚時安拿起儀表盤上的軟珍小熊貓,抽出一根點(diǎn)燃吸了兩口,從此吃喝piao賭抽,他又多會了一樣。嗆人的煙氣彌漫在車廂,綠燈亮起的瞬間他把大眾開出了越野的氣勢。
兩千一杯的酒,沈多意疼暈也要喝。
所以錢能左右的話,那就很好辦了。
高級合伙人的辦公室里聽不見任何來自外部的雜音,沈多意睜大許久的雙眼忽然無力地眨了兩下,他垂下頭看了眼地板,然后蹲下身拾撿滾落的栗子。
戚時安繞過辦公桌去,正好望著對方的發(fā)心,他蹲下隨手撿了一顆,剝開放進(jìn)嘴里,咽下后說:“很甜,德國人炒栗子沒放糖,不如這個好吃?!?/p>
沈多意還在撿,貌似沒有回神。
戚時安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隔了十年才知道我的名字,希望你能牢牢記住?!?/p>
沈多意抬眼:“還有別的事嗎?”
戚時安笑答:“因為報告而取消的歡迎會,今晚我來補(bǔ)給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