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第三十二年春,皇后病逝,舉國吊喪。
蕭君默得知消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早知會有這樣一天,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他來到鳳華殿,皇后安靜地躺在鳳床上,雙手交疊放在腹部,若不是胸口毫無起伏,他以為她只是睡著了而已。
從小疼著自己的母后猝然病逝,蕭君默哀痛萬分,宮人進(jìn)來要移駕皇后的尸身,泰和帝忽然瘋了般沖過來,護(hù)著床上的皇后不讓任何人靠近,“婉瑩沒死,你們不能這么做!”
“父皇,母后已經(jīng)去了?!笔捑哌^去,想拉開泰和帝,對方力氣卻大的嚇人,死命地護(hù)著皇后不讓任何人靠近,蕭君默無奈,只好上前一記手刀將其劈暈,讓人帶著他回去休息。
一個時辰后,泰和帝悠悠轉(zhuǎn)醒,人也清醒過來,來到鳳華殿親自看著皇后入了棺木,翌日皇后殯葬,全程泰和帝一字不說,雙眼停留在皇后的身上沒有離開過。
“父皇,母后已經(jīng)去了,您節(jié)哀順變?!笔捑谔┖偷鄣纳砗螅负笕ナ浪茈y過,但看到父皇這副模樣,他心痛更甚。
“朕知道,你們都退遠(yuǎn)些,朕陪皇后再說說話?!比肓嘶柿?,皇后的棺木緩緩下葬,黃土落在棺木上,將他溫?zé)岬男囊猜窳诉M(jìn)去。泰和帝坐在墓邊,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緩緩開口:“婉瑩,你送我的荷包,我還留著呢,你瞧?!闭f著,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荷包,荷包保存的很好,過了數(shù)年依舊如新。
泰和帝想到那個時候,羞澀的姑娘滿面羞紅地從懷中拿出荷包遞到他的面前,紅著臉說:“這是我親手繡的,送給你?!闭f完也不等他回答,便匆匆跑了。
那時的自己尚是個毛頭小子,將這荷包細(xì)心地放起來,一放就是這么多年,泰和帝拿起荷包湊到唇邊,輕輕落下溫柔的吻,仿佛從那上面看到了少女含笑的眼睛。
他坐在墓邊,從兩人認(rèn)識開始說,說得口干舌燥,他笑了笑,笑意溫和:“婉瑩,你我之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一下子說不過來,不如這樣,待我回去休息休息,以后每日都陪著你說好不好,每日說,一件件說,總有說完的一天的?!?/p>
自然是沒有人回答他的,泰和帝起身,平靜的不像是他自己,他揮手告別皇后:“婉瑩,你走慢些,我還有好多話沒說,你等著我,我馬上就來?!?/p>
回到鳳華殿,泰和帝坐在皇后睡過的床鋪上,原先的東西已經(jīng)被燒掉,防止疾病傳染,換了床新的床墊和被縟。泰和帝撫摸著柔軟的被縟,感覺皇后就睡在他的身側(cè)。他輕輕吐氣,讓人傳蕭君默過來,他已做好了決定,刻不容緩。
深夜的鳳華殿很安靜,只有泰和帝一人,蕭君默走入殿中,在他面前站定,不知父皇這個時候傳他來,是有何事。
“坐罷?!碧┖偷壑钢媲暗囊巫樱屖捑?,手邊的茶杯皇后為他倒過茶,仿佛還留有皇后手指上的溫度,泰和帝輕抿一口,也不彎彎繞繞,而是單刀直入:“君默,上次父皇和你說的,你想好了么?”
蕭君默一愣:“父皇,您什么意思?”
泰和帝微微一笑,沒有立刻回答,他將茶杯握在手里細(xì)細(xì)摩挲,半晌才苦澀地說道:“朕想了很久,終是不忍皇后一人在下面孤單寂寞,所以朕決定禪位于你,去皇陵陪伴皇后,若是有朝一日朕亡了,你就把朕和皇后葬在一起,生同寢,死共穴?!逼鋵嵥芟胫苯尤ヅ闼?,但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他不能死,只能這樣陪著她,直到下去見她。
話說出口,泰和帝頓感輕松,一身的疲憊都消失殆盡,他終于能夠好好地陪伴心愛的婉瑩,再也不用擔(dān)心其他。
蕭君默默然,過了很久,才點頭應(yīng)下泰和帝的話,早就想過這一日會到來,但卻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泰和帝滿意地笑了,親自擬下圣旨,昭告天下,泰和帝身患重疾,即將不久于人世,故決定傳位于太子蕭君默,三日后行登基之禮。
實際上泰和帝并未身患重疾,而是要去皇陵為皇后守墓一生,這樣的消息蕭君默自然不會讓它透出去,他緊閉雙唇,除了自己和泰和帝,沒有別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悠悠一聲嘆息,繚繞的青煙在空中散開,燭火忽明忽暗,照亮了泰和帝深情的雙眼,他手中拿著一個荷包,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撫摸著,又親吻它,胸中郁結(jié)之氣煙消云散:“婉瑩,一生一世一雙人,我馬上就來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