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這回幫不了我了?!逼呦难氏旅罪?,長嘆一聲,眼睛里難過得都快溢出水來,“百里大哥他要走了?!?/p>
瞅她那表情,還以為是什么天塌下來的大事,聽得這緣由,莊月蓉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走了不正好么?也斷了你的念想?!?/p>
她氣道:“為什么啊!”
莊月蓉幷未多想:“這能有什么為什么?你和他門不當(dāng)戶不對,本就成不了的事,早些放下,總好過等陷得深了,再傷心再難過?!?/p>
“你怎么能這么絕對,你就知道我們一定成不了了?”七夏忿忿盯著她,鼻中抽了兩聲,抬頭在四周掃了一圈,遷怒道:
“你們都叫我死心,我就偏偏不!”
她又回過頭:“我長這么大,頭一回喜歡一個人,你不寬慰就算了,還老說風(fēng)涼話??次也荒芨憔瓦@么高興么!”越說越傷心,干脆連飯也不吃了,轉(zhuǎn)身負氣回房。
“小七……”
兩位老板娘吵架,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在旁的伙計全嚇傻了眼。
桌邊就剩莊月蓉一言不發(fā)的望著飯菜,大約瞧她表情很是受傷,廚子阿諾忙開口勸道:
“老板娘別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小七她年紀還小,難免帶了點孩子脾氣,等往后想通了就明白你對她的好了?!?/p>
莊月蓉卻忽然搖了搖頭。
“她話也沒說錯?!?/p>
起初只當(dāng)七夏對百里不過是崇敬之情,不曾料到這打擊對她如此之深,恐怕是心里真心喜歡他。
莊月蓉澀然一笑:“人這一輩子,能遇上自己喜歡的人著實不容易。我不是她,這種事的確不能替她做主……是我太性急?!?/p>
聞她此言,在場眾人都沒敢再搭腔。
但凡久居杭州的,基本聽過她莊家一些往事。這客棧乃是數(shù)年前月老板與她先夫一同經(jīng)營的,那時候的名氣雖不如現(xiàn)在這般響亮,不過夫唱婦隨,相持相伴,亦算一段佳話。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幾年前因一場重病,她夫婿撒手人寰。兩人連個孩子也沒留下。
莊月蓉畢竟還年輕,此后曾有不少冰人上門做媒,但無論怎么說,她也沒松口。瞧著是想守一輩子的寡了。
月老板是個重情之人,見自己的妹子對心上人一心一意,大約也想起一些往事。
別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多嘴,一干伙計也就識相的緘口不語,保持沉默。
接連三天日子過得又平又順,安靜得有點異常。
以往多少法子都使了也沒把七夏趕走,這會兒什么也沒做,她反而消停了。盡管感到一絲絲不適應(yīng),但百里琢磨著對方到底是個小姑娘,可能是興頭過去了,總算良心發(fā)現(xiàn)再不做這些吃力不討好之事。
于己于他皆受益,何樂而不為。
這日,行李收拾妥當(dāng),將至城門口。梅傾酒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回頭又望了一陣。
“真是奇了怪了。”
他好笑道:“這莊姑娘性子可夠極端的啊,說來來,說走走,半分不拖泥帶水?!?/p>
“她能想通那是再好不過?!卑倮锏谎郏暗故悄恪阌指鷣碜魇裁??”
“你不是要回京么?”梅傾酒緊了緊肩上包袱,“我順道與你一塊兒,咱們路上走也不寂寞不是?”
百里不動聲色地哼了一聲:“在下素來喜靜?!?/p>
“你喜靜我不喜啊……一個人回去多沒意思?!背隽顺情T,見官道兩旁草木青蔥,山水為黛,梅傾酒心情大好。
“哎呀,好風(fēng)好景好天氣……這會兒要能聽個小曲兒便更妙了?!?/p>
百里冷眸看去:“梅大少爺出行,不乘馬車不帶小廝,倒真是奇了?!?/p>
“誒,難得撇開瑣事,再帶上小廝那游山玩水可就不美了……我這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他煞有其事地擺擺手指。
“更何況,百里少將軍這不是一向行事低調(diào)么?我這可是為了你著想啊?!?/p>
“這么說我還該謝謝你?”
梅傾酒立馬羞澀地別開臉:“誒,不謝不謝,太客氣了?!?/p>
此人是不要臉慣了,百里也見怪不怪。
走到城郊,再往前便是歸云縣,離杭州城不遠,腳程快的話,今天傍晚就能趕到。原本他是打算買一匹馬,圖個便捷,可又恐洛知府發(fā)覺,再打草驚蛇便會越加麻煩。
故而一番思索之后還是選擇步行,橫豎也不著急回去,若能沿途得到有關(guān)密謀造反之人的線索就再好不過。
梅傾酒是懂享受的,對山山水水,吃吃喝喝格外鐘情,一路上侃侃而談,不是吟詩就是作詞,若不是手邊缺點工具,只怕還要撫琴吹笛,奏上一曲。
正午時候,兩人湊合著干糧糕點填飽肚子。雖是今早就命人做好的炸荷花酥,但吃著終歸不如七夏做的綠豆糕。
嘗過一回好的,再吃其他東西總有個比較,梅傾酒很是想念。
“莊姑娘手藝了得,要是能請來做我家的廚子就好了……”
百里輕蔑笑道:“你對她還很感興趣么?!?/p>
“我可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泵穬A酒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確,“不像百里大公子這么不懂風(fēng)情?!?/p>
“那真是可惜了,該讓她跟著你的?!?/p>
“君子不奪人所好?!彼事曇恍?,“她若真那么容易移情別戀,也就沒意思了?!?/p>
兩人說談之際,一陣微風(fēng)拂過,樹林間葉片摩擦沙沙作響,百里忽然住了聲,眉峰一擰,轉(zhuǎn)目看向別處。
“怎么……”
梅傾酒剛要開口問,卻被他揚手的動作打斷。
只見他臉色微沉,移步走到身后幾丈開外的一棵老槐前,冷聲喝道:
“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