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知道?”方是惜聽完,細思恐極,“他知道還這么恨我?……呃,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可還有活兒,沒法陪你去杭州。”
“沒事,我一個人也行的?!逼呦陌迅ぷ臃鰜恚粯右粯邮帐皷|西,“你幫我找一個靠譜的車夫,我雇一輛馬車上路?!?/p>
“也成,我送你到十里坡。”說完,他仍覺得不放心,“哎,何必呢,你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多危險……讓百里送你去杭州不是挺好么?”
遭到她一記狠瞪,方是惜只得乖乖把嘴閉上,捂緊自己手上的笛子,生怕被她要回去。
那日后沒隔多久,百里果然結(jié)了房錢悄無聲息的走了。
隔壁房空了出來,住進來一個書生,每晚都能聽到他朗朗讀書的聲音,甚是刻苦,一直持續(xù)到下半夜,念念叨叨,弄得七夏不堪其擾。
啟程這天,天氣晴朗,雖沒有太陽也算是萬里無云,馬車到了十里坡,方是惜就下車另跟著輛牛車返回城去了。
又行了一兩個時辰,正午的時候車夫把車停在近處的一個驛館,下車來用午飯,大約是臨近城郭,這個水馬驛里的人不少。有來換馬的,有來吃飯的,還有不少打尖住店的,魚龍混雜,什么人物都聚在此地。
除了七夏的馬車之外,不遠處還停了一輛黑漆的平頭車,簾子是塊絳色的綢布,還滾了金邊,想必車內(nèi)的人定然大有來頭。
“郡主?!?/p>
車窗下,小廝捧了一碟精致的糕點輕聲詢問,“這邊兒的廚子是京城來的,瞧著糕點做得挺好,小的特意替您拿了些過來……您要不要用一些?”
浚儀打起簾子,皺了皺眉頭,剛想說沒胃口,目光所及之處卻看得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桌前落座。
她頓時一怔。
“咦,怎么是那個丫頭……”話尚未嘀咕完,浚儀又飛快打量四周,思量著低聲道,“她竟沒跟著百里,真是奇了怪了?!?/p>
她們倆之間的事還沒完呢,浚儀鼻中一聲冷哼。
上回鋪子里的藥材,要不是姓百的從中作梗,她現(xiàn)下也不至于到處奔波,求爺爺告奶奶的尋人幫忙送人銀兩。秦陽林如今尚在大理寺等候發(fā)落,老父親奔往京城偏又遇上圣上龍體抱恙。四皇子代為處理朝政,卻記著當時在戲樓扇她的那一巴掌,對此百般阻撓,她算什么東西,這么些人全向著她?!
想到此間,握在窗沿的手斗然收緊,浚儀狠狠一拍,嚇得底下小廝也渾身一顫。
“不吃,拿走!”
“是、是……”
她虛了虛眼睛,望著前方的七夏,眸中發(fā)狠,“在這兒遇上我,算你命不好,咱們今兒新賬舊賬一起算。”
伙計擺上茶點,七夏剛提起茶壺要倒水,猛然一個哆嗦,總覺得有什么人在附近盯著她瞧,忙抬頭環(huán)顧四周,不多時便發(fā)現(xiàn)了車上的浚儀,她暗道不妙。這個郡主和瘋子似的,要是被她撞見恐怕又有得受了,這會兒自己一個人在外,說不準被她滅口都沒人知道。還是走為上策。
于是飯菜一端上來,七夏便加快吃飯的速度,順便還催著車夫趕緊吃,兩人風卷殘云一般掃光所有食物,急匆匆坐上馬車。
“你能趕快點么?”
車夫把韁繩握在手,就聽七夏慌里慌張的問了這句,他不禁奇怪:“姑娘可是有事?”
“有事有事,天大的事,所以你快些駕車?。 币娝蛔∨闹嚧叽伲嚪蛞脖凰糜行┲?,忙把馬鞭一甩,驅(qū)車疾行。
一路上塵土漫天,周圍清清靜靜的,只聽到馬蹄子和車轱轆的聲響,因怕浚儀郡主會跟來,七夏不時趴到窗邊去張望。車后什么也沒有,不僅沒有看到馬車,連別的行人馬匹也未曾看見。
她頓時松了口氣,坐回車里,緊緊抱著包袱。
走得那么匆忙,想必郡主也來不及對她下手吧?
又或許她根本就沒看見自己,是自己太緊張,以至于草木皆兵了……
七夏如是寬慰自己。
行了一會兒,車子不住地顛簸,四下里不聞鳥啼不聞蟲鳴,安靜得離奇。這么顛著顛著,她眼皮漸漸發(fā)沉,強撐了片刻,終是抵不住睡意,倚在軟靠上打起盹兒來。
也不知這一覺睡了多長時間,腦袋昏昏沉沉的,待七夏睜眼,馬車已經(jīng)停了,耳邊卻不是喧鬧的城鎮(zhèn),甚至連人聲也沒聽到半點。
她坐起身來,眼前卻猛地花了一下,七夏趕緊扶著車窗,搖了搖頭定定神,順手將窗簾子打起。
車外天色已黑,頭頂星辰零碎,入目竟是黑壓壓的一大片樹林,連馬車也不在官道上行駛。
她心中驟然一驚,趕緊從車中出來。
“咱們這是在哪兒啊?”
話音剛落,待看得眼前的景象時,七夏瞬間又呆住了。
給她駕車的車夫連同拉車的馬一幷消失了,光禿禿的,只剩了個板子在那兒,然而自己身在何處她完全不知曉。
七夏摟著包袱,茫然地跳下車,看了看前面,又瞅了瞅后面,空蕩的樹林間,蒼涼如斯,陣陣冷風吹得她頭暈腦脹。
見得如此狀況,她當即覺得自己是還沒睡醒,索性又爬回車上準備再睡一會兒……
不承想凳子還沒坐熱乎,平地里乍然傳出的狼叫聲把她瞌睡一掃而光,渾身的鶏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要命,這什么地方,還有狼?!
雖說下車到處跑不安全,但在這車上坐著也不是個辦法。
左右權(quán)衡,七夏毅然決然跳下車。
此時,正對著的山林里,幾對亮晶晶的眼珠子亦如天幕中的星星閃閃發(fā)著藍光,格外顯眼。她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立刻朝著馬車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風呼嘯著將她頭發(fā)卷得紛亂,七夏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邊跑腦子里還邊琢磨。
是了是了,一定是那個郡主指使人在飯菜里給她下了藥,又不知幾時把她車夫給買通了,就等著將她一個人丟在這個深山老林里喂野狼。
最毒婦人心,人心還難測,尤其是這個女人的。
她拼了命地在跑,但身后依然能聽見似是慢慢逼近的喘息聲和腳步聲。
七夏不敢回頭,無窮的恐懼卻讓她險些哭出來,心里委屈到了極點。
自己是為了什么要遭這些罪?如今好了,連命都得搭上……
她悶頭跑,猛地撞上一個東西,這一瞬,冷汗冒了滿背皆是。七夏嚇得叫出聲,腿腳一軟就要坐下去。
那人眼疾手快,兩手一伸手便把她扶住,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乇г趹阎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