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醫(yī)生

幾經(jīng)溝通之下，安息終于明白了——五根手指的意思不是五百根筆芯，而是五打。他訕訕數(shù)出六十根遞給年輕頭領(lǐng)，又悄悄湊到奇威身邊跟他咬耳朵：“你真的不要報酬嗎？幫了我這么多忙，還是給你點(diǎn)，你看，這還有好多……”

奇威好笑道：“我真不要。”

廢土悠悠轉(zhuǎn)醒，連忙幫腔喊道：“他真不要！”

安息下意識回頭瞪他一眼，正巧撞上廢土身后馮伊安笑咪咪的灰眼，默默收回目光。

馮伊安卻走了過來，說：“我看看你的腳?！?/p>

安息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對方又指了指他扭傷的腳腕，這才明白過來。他蹦到一邊凳子上坐下，抬起腿搭在馮伊安膝蓋上。

腫脹的腳踝像個包子，馮伊安用手指頭戳了戳，又握著他腳后跟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問：“這疼不疼，那這呢？”

安息老實(shí)回答了，腳卻忽然往后縮了一下，馮伊安抬眼看過來，安息瞇起眼睛笑：“癢?！?/p>

馮伊安也笑了笑。

他是我在廢土上遇到的第一個愛笑的人，安息想。

“應(yīng)該沒有傷到骨頭，不過這種扭傷痊愈最慢，你要注意修養(yǎng)?！瘪T伊安隨手打開挎包拆了一個新的冰帶給他纏上，說：“回去給你敷點(diǎn)藥，接下來幾天你就躺著，腿底下墊些東西，高過心臟?！?/p>

說罷，他站起身來，拍拍廢土肩膀，說：“走吧?！?/p>

安息茫然抬頭：“去哪？”

“當(dāng)然是進(jìn)集市了，傻羊。”廢土幽幽道。

不料安息瞬間炸毛：“完啦！我的羊呢！小羊沒電啦！”

安息一瘸一拐地跟在廢土和馮伊安后面，拄著醫(yī)院里借來的棍兒單腳跳。

前頭走著的兩人身高相仿，廢土右腿只簡單固定了一下，還完全不能受力，他手臂環(huán)在馮伊安肩膀上，而對方則摟著他的腰，靠在一起的樣子十分親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安息努力蹦個幾步豎起耳朵去聽，只拾取了只言片語，卻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好像他們在說另一個世界的事。

來到集市門口，馮伊安和守門的戰(zhàn)士只簡單解釋了幾句話，對方竟然就點(diǎn)點(diǎn)頭開門了。進(jìn)到集市里一路走，一路都有人和馮伊安打招呼，和他問好，偶爾也有人順便和廢土點(diǎn)點(diǎn)頭，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安息。

早上進(jìn)來集市時是奇威背著他，如今安息才發(fā)現(xiàn)這番城集市不是一般化的大，此刻周遭來來往往的越來越多，安息被擦身而過的人擠得搖搖晃晃，一抬頭，發(fā)現(xiàn)廢土他們竟然不見了。

跟丟了？安息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張望了一會兒，只能看見密密匝匝的人頭和肩膀。好些人都嘖嘖地嫌他礙事，安息不得不左右側(cè)身讓別人過路。

突然，一個步子飛快的人肩膀猛然撞上他后背，安息本又只是單腿站著，一時間身體失衡，朝旁邊磕磕絆絆地摔了下去，刮倒了一大堆東西。

撞他的人根本沒注意，大步流星地走了，受害的攤販主倒是愣了一瞬間，下一秒便中氣十足地大罵起來。

安息還在人腿間滿地找自己的拐棍兒，又怕被踩到不敢伸手，混亂中抓著頭頂?shù)淖腊逑胍獑瓮日酒饋怼涣夏亲腊逡彩腔顒拥?，一桌面的東西全被拽翻了，氣力匡啷砸了安息一頭一臉。

攤主兇神惡煞的臉出現(xiàn)在安息頭頂——他把面罩推到光頭上，露出一張滿是皮膚斑的駭人臉孔，安息結(jié)巴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攤販主豎起亂七八糟的眉毛，深吸了一口氣，一副要把安息耳朵吼聾的氣勢，卻忽然被別的什么吸引走注意，抬起了臉。安息也順著他的目光仰頭去看——馮伊安高挑的身影在他面前，背著光，對他伸出手。

見安息沒有反應(yīng)，他主動彎下腰抓住安息胳膊把他扶了起來，隨后又轉(zhuǎn)身開始幫攤販主滿地?fù)熵浳铮菙傊饕姞顢[手道：“不用了醫(yī)生，您別管?！?/p>

馮伊安置若罔聞，接著幫他收拾地上散落的雜物。攤販主連忙也走出去，嘴里道：“我來我來。”一邊和馮伊安一起撿東西。

馮伊安找到了被踹到一邊的拐棍，還給安息，說：“到家給你做個新的?！比缓笏洲D(zhuǎn)過身去對攤主道歉：“不好意思，沒什么損失吧？”

攤販主連連擺手。

馮伊安沖他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牽著安息帶他離開了。錯身而過的人流都被馮伊安擋開，安息看見廢土靠在前方不遠(yuǎn)拐角處抱著手臂等他們，見他們走過去開口嘲笑道：“蠢羊又惹什么禍了？”

安息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一聲不吭地繼續(xù)蹦。

廢土眼里閃過些許詫異。

馮伊安伸手去扶他，廢土配合地把重量靠過去，又有些疑惑地越過馮伊安肩頭看了安息好幾眼。

和羅城集市規(guī)劃相似，番城的B區(qū)也是居住區(qū)。只不過，比起千篇一律的集裝箱小方塊來說，這里的“建筑”就可謂是多姿多彩了——顯然這里有大量常駐于此的居民，他們的房屋外面有的貼滿太陽能板，有的掛著長期收購某類資源的廣告，還有的向上擴(kuò)建了一層，裝飾都充滿了屋主的個人色彩。

例如馮伊安的屋子就是如此。

馮伊安的住所外面訂了一塊巨大的猩紅絨布旗幟，上面繡著金色的字母，同他的攤子一模一樣。打開門來，里面設(shè)施完全，跟之前的休息點(diǎn)完全不一樣，活脫脫一個小型避難站——小型凈水器、藥品蒸餾儀、臨時發(fā)電機(jī)一應(yīng)俱全，甚至還有一張可升降的病床。安息左右環(huán)顧一番，注意到角落地上的活板門，驚訝地發(fā)現(xiàn)居然還有地下層。

在他的身后，廢土眼中發(fā)射出了仇富的光芒。

但安息沒有注意，因?yàn)樗苍诔鸷蕖?/p>

安息憤憤地在馮伊安屬性面板上又加了100分——不對，廢土這么財迷，馮伊安又這么有錢，估計(jì)要加個1000分。

怪不得之前廢土那么相信他——馮伊安根本不需要吞他的錢嘛。

于是安息更憋悶了。

馮伊安撂下廢土后跑到自己工作臺后的柜子抽屜里翻箱倒柜，安息再不敢亂動，單腿站在屋子中央，如同一只打瞌睡的鴨子。

很快，馮伊安捏著一管藥膏回來了，招手道：“來坐下，給你上扭傷藥?！?/p>

安息有些受寵若驚，沒料到他第一件事就想到這個，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yīng)：“啊……”

另一頭，廢土已經(jīng)很自覺地爬上病床躺著了，遙遙指揮道：“還有曬傷膏，也給他來點(diǎ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