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我失落了我的心 你卻將它撿起張揚這邊緊張得不行,鐘律卻顯得相當?shù)ǎ拖袼麄儎偛挪皇怯H了個嘴,而只是握了個手而已。
婦人大概一米六出頭,穿著一條過膝連衣裙,手上戴著一個玉鐲,樸素但是講究。因為瘦小并且圓肩,整體顯得有些瑟縮,好看的五官如果不仔細看,幾乎就被忽略了。
鐘律松開張揚走過去,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媽,你怎么來了?”
婦人露出個熱切的笑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鐘律讓他先進去。她張了張嘴,本來準備說什么,但終究是笑了笑,拎著放在腳邊的那個圓柱體盒子走了進去。
鐘律進門后也不管,把鑰匙一丟就去了洗手間。剩下張揚和鐘媽媽大眼對小眼。
張揚被看得不自在,率先開口了:“伯母先坐,您要喝什么?冷的還是熱的?熱的只有白開水了,冷的酸奶、果汁、牛奶都有?!?/p>
“不用這么麻煩,我坐坐就走?!辩妺寢寯[手,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婦人臉上的表情,如果硬是要形容的話,張揚只想到了受寵若驚這個詞。鐘媽媽可能有些怕他,張揚摸了摸下巴,確實,兩個鐘媽媽都頂不了他一個大,他這個外形很容易被人當成黑社會,尤其是他剛才還醉醺醺要倒不倒的樣子。
可就算是怕他,這人的反應也有點兒不對勁啊。通常情況下,媽媽見到兒子喜歡男人,不都是一把沖上來,要么哭、要么罵、要么甩臉色嗎?遇到這種情況,更會狠狠考驗他一番才是,跟護崽母雞似的??墒晴妺寢屧趺茨敲础浫酰瑳]錯,就是軟弱。
張揚緊張了老半天,最后沒想到是這種局面,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當初他交男朋友被撞破時,他媽可完全不是這種反應,哭鬧甩臉色什么的都是常態(tài),后來不知道受了哪部電視劇影響,非得裝闊太太,拿著自己私房錢,丟了將近一百萬給那個男的。天知道他男朋友本來就是因為錢才和他在一起,被一百萬找上門,就高高興興地拿著錢去國外念藝術學校了。為了這件事,老父親沒少說她,在張揚爸爸眼里,兒子的男朋友算個屁,哪里比得上他的一百萬。
后來他媽媽就開始給他甩臉色,還經(jīng)常陰陽怪氣地諷刺他,讓他去泰國做變性手術。張揚那時剛畢業(yè),因為家族壓力不得不放棄自己的興趣選擇回國,一度和家里關系鬧得很僵。也是賭氣,從那時候起,張揚開始泡健身房,一年半后把自己練成了塊頭一個頂倆的肌肉男,把媽媽的嘴堵得死死的。然后便是借著美色成天和富二代約著男男女女鬼混,不知道今夕何夕。
要說改變,應該就是父親的公司被爆出洗錢、逃稅,后來股價一落千丈,父親成為經(jīng)濟犯入獄,母親出國,公司拍賣,而他也去了張奶奶那里。
張揚突然萬分感謝自己當初做的那個決定,因為逃避躲到了那個小小的花店里,然后他遇到了鐘律……
等張揚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鐘律已經(jīng)從洗手間出來,開始“審問”鐘媽媽了。
鐘律就像舊社會小學一年級的老師,一板一眼嚴肅極了:“你什么時候來的?”
“下午有事來到這邊,就想等著看你在不在,沒想到你出去了……”
鐘律皺眉:“所以你就等了這么久?”
“也沒多久……我五點多才到的?!辩妺寢屴D(zhuǎn)著手上的鐲子,顯得有些緊張。
“家里沒人,你就不會給我打個電話嗎?”鐘律忍不住想要大吼,“現(xiàn)在快十二點了,你在外面站了六七個小時,你還說沒多久?”
鐘律吼得鐘媽媽抖一下,她聲音更小了:“沒什么,反正我也沒什么事……”
“沒事你特意跑我家門口?”
“我……”鐘媽媽張了張嘴,本來想說什么,但是對上鐘律的眼神又把話咽了回去,顯得相當難堪。張揚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鐘律,準確來說,其實是第二次了,上次提到那個懷孕的女孩兒也是,鐘律就顯得有些怪。就好像只要一談到關于父母的話題,鐘律就會情緒失控,變得冷漠且刻薄。
見此,張揚忍不住站出來打圓場:“伯母要不您先去洗個澡,這么晚了,有什么是明天再說吧?!?/p>
鐘媽媽看了兩眼鐘律,對方?jīng)]有任何表示,她沖張揚搖搖頭,好心的拒絕了:“不打擾你們了,我就是路過而已?!?/p>
鐘媽媽說著就要站起來。
鐘律被她這種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態(tài)度徹底惹惱了,終于大吼起來:“你平時路過那么多次,你怎么不來看我!”
“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鐘媽媽終于勇敢了一次,帶著哭腔喊了出來。
鐘律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所有的盔甲在這一刻都被粉碎,他愣在了那里,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突然倒地。
婚內(nèi)出軌被自己孩子撞破,這成為鐘媽媽一生的污點,因為這件事,她身上帶著太多的愧疚感。這種愧疚感壓了她十幾年,就算她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另一個孩子,可是在鐘律面前,她仿佛永遠都是十幾年前,在床上被少年撞見的母親。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不止一次想要和解,但是那件事對青春期的鐘律來說是不可原諒的,鐘律帶著對父母的怨恨一直走了過來,和爸媽明明在一個城市,卻把自己過得像北漂一樣,爸媽都是別人的,過年也沒地方去。鐘律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性冷淡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因為那次性愛,一向端莊溫柔的母親,在那一刻卻成抽象成了性丑惡的化身。白花花的大腿,被汗水打濕的頭發(fā)……這成為少年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以至于后來他一看到裸體,就下意識地產(chǎn)生厭惡的感覺。
鐘律一方面告訴自己,現(xiàn)在那么多人亂搞男女關系,玩得瘋的人約炮np他都能接受,可為什么就唯獨不原諒當初出軌的母親?鐘律自己也不清楚,大概那是他幼年時珍貴的東西,容不得半點染指,而一旦污染,就是深入骨髓。
鐘律過去打開包裝盒,巴黎貝甜的蛋糕,是他喜歡的抹茶味,不大但是很精致,蛋糕被保護得很好,沒有一點兒損壞。
鐘律切了一塊給鐘媽媽,然后招呼張揚過來吃蛋糕。
鐘媽媽終于接受這房間里還有另一個男人的事實,她看了張揚一眼,欲言又止:“你們……”
“沒錯,我和他在一起了,”鐘律伸手去拉張揚的手,補充道,“我們也上過床了?!?/p>
他盯著鐘母,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說這話時,鐘律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報復的快感,就好像在無聲指控,十幾年前的你,現(xiàn)在的我,我們都是一樣。你讓我看到什么,我也就讓你看到什么。
鐘媽媽心虛的低著頭,蛋糕好像是他們的尷尬化解劑,就好像吃蛋糕是一項無比重要的任務,必須用百分之百的精力完成,以至于交談都不能有。
吃完自己手里的那份蛋糕后,鐘媽媽只得沉默地坐在一旁。鐘律偶爾會和張揚說話,張揚想和鐘媽媽搭話,但是還沒等鐘媽媽回答,話頭全部被鐘律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