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徐來有點莫名想哭。
這個從不明說想念或喜歡的男生,終于肯堅定而直白地向自己剖開內(nèi)心。
這個人啊,即便有十分喜歡,也要先深藏四分,剩下的六分之中,又只肯表現(xiàn)出三分,若以此類推,即便是在他選擇讓自己感受到的那三分里,此刻又能真實地表達出幾分呢?
那天下午連續(xù)五條的微信也好,剛剛輕描淡寫的一句“擔(dān)心”也好,大概都只是那個心急如焚到影響了考試發(fā)揮的任清風(fēng)真實心境千分之一的寫照——正如同沒有一年前和一年后的任清風(fēng),其實從來沒有摘掉克己復(fù)禮面具的任清風(fēng),沒有徹底露出狐貍尾巴的任清風(fēng),也沒有無賴到讓人咬牙切齒的任清風(fēng)。
自始至終,任清風(fēng)都只是那個在兩人關(guān)系漸進的每一個階段,將應(yīng)有的分寸與克制拿捏得分毫不差的任清風(fēng)。
也因此,或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傍晚的任清風(fēng)究竟有多么驚懼擔(dān)憂。
可這個從來不會允許自身犯同一個錯誤兩次卻對自己格外寬宏大量的任清風(fēng),明明錯在自己,卻在這樣的一番話中慎重地選擇了以“我們”二字來共同承擔(dān)責(zé)任,依舊沒有選擇挑明“你還是沒有顧及到我的感受”,也依舊沒舍得直言不諱地指責(zé)“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甚至還在準備比賽的百忙之中默默想好哄自己開心的求和伎倆。
或許,那番看似胡攪蠻纏的“朋友論”,不單單是為了套路自己先說出喜歡,而是貨真價實也用心良苦地隱藏著他所有的挫敗與失望——那個玩到high時無意間將任清風(fēng)拋在腦后的自己,那個膚淺地以為任清風(fēng)只是在亂吃飛醋的自己,的的確確在任清風(fēng)無窮無盡的溺寵與忍讓中飄到徹底迷失了方向。
直至這一刻徐來方恍然大悟。
雖然笑稱自己為“高人”,但讓兩人關(guān)系靠近的每一步,都是他在悉心引導(dǎo)。
雖然自詡“追求者”,但兩人之間那柄風(fēng)箏線,其實一直牢牢握在他的手中。
剛剛的那番話幷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告白,而是看似飄飛實則一直站在原地的任清風(fēng),在努力仰望天空卻無法分辨出風(fēng)箏也就是自己的痕跡時,用力拉扯手中的細線發(fā)出的溫柔警告。
“徐來,在11月底的比賽開始之前,我都會非常非常忙,可能會去別的學(xué)校參加省里的集訓(xùn),可能根本不會到校或者不回班,也一定沒有太多的時間看微信。但你答應(yīng)我,同樣的地方,我們不會再摔第三次。”
不再有運籌帷幄老謀深算的調(diào)戲與輕薄,也不再是單純?yōu)榱硕分嵌酚露諒澞ń菣C關(guān)算盡的試探,字正腔圓,不顯山不露水的霸道一如既往。
這一次,任清風(fēng)終于明確索取承諾——徐來,我要你告訴我,于你,我到底有多重要。
徐來靜靜回望著這個認真而篤定,深沉而傲然,終于鋒芒必露的,那個許嘯川眼中真正的任清風(fēng):“好。”
或許聲音有些微的顫抖,卻不再有半分顧慮與猶疑,也不再是不動如山鎮(zhèn)壓邪祟的警惕與頑皮。
這一次,徐來終于明確獻上回應(yīng)——任清風(fēng),你非常非常重要,比天空和自由都重要。
至于那句依舊沒有明說出口的喜歡,反正已經(jīng)等待了這么久,醞釀了這么久,又怎么會差這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
“好啦,你這么可憐兮兮又委屈巴巴地看著我,搞得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十惡不赦應(yīng)該被斬首示眾的錯事一樣,”男生重新露出揶揄的笑意,依舊是那副“你說得都對但我偏不要改正”的無賴嘴臉,“我只是不小心犯了下病,隨手發(fā)了一張照片而已。再說,經(jīng)高人親自鑒定,我最多兩歲半,怎么就不能犯幼稚病了?”
徐來竟然無言以對,忽然對美國使館簽證那天樊嘉倫的痛苦與無助感同身受。
“最后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是,你要不要立刻馬上原諒我?”任三歲乖巧地眨眨眼。
“……我為什么要為一張很可能是你從網(wǎng)上隨便找來的照片生氣?”徐老師淡定地回應(yīng)道,“你又拍不出這么清楚的照片來……”
“……”任三歲楞了片刻,摸摸下巴,帶著反思喃喃開口,“我的拍照技術(shù)真有那么爛嗎?”
“任三歲,”徐來還是忍不住笑了,“我覺得談?wù)撘粋€幷不存在的東西似乎沒什么意義。”
“……所以真的認不出來嗎?”任三歲難得露出了無比困惑的神色,“未名湖,博雅塔還有考場里面啊?!?/p>
“……”徐來難以置信,哭笑不得,無比待萌地瞪大了眼睛,“瀟瀟還和我賭了20塊,她說最后一張肯定是你把手機掉到馬桶里的那一瞬間自動拍攝的,可我倒覺得像是掉到了土里面……”
“哦,”任三歲在這一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那個運籌帷幄老謀深算的任狐貍,“抱歉打斷一下,我給陸瀟瀟的生日禮物她還滿意嗎?”
“很喜歡,”徐狐貍也只能面帶微笑地嚴陣以待,“她說謝謝你?!?/p>
“果然女孩子都喜歡這種粉色,”任狐貍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虛心求教,“徐來,所以明年你的生日我也送你這個顏色的禮物好不好?”
果然,死亡芭比粉絕不可能是空穴來風(fēng)。
“可以的。”可徐狐貍于表面只是不動如山鎮(zhèn)壓邪祟地點點頭,十分隨和地回應(yīng)道。
“徐來,所以你現(xiàn)在沒在生氣了對不對?”
“沒有。”
“徐來,所以問題都解決了,我們又算朋友了是不是?”
“???”徐白兔也不是胡亂拉起警戒線,只是有時實在不得不防。
“是不是嘛?”
“……勉勉強強?!?/p>
“那太好了,見證友誼的時刻到了,”任狐貍大言不慚地敲敲桌面后改以雙手環(huán)胸,坐姿四平八穩(wěn),“剛剛講得我真的好渴,飲料和糖果聽起來都很不錯的樣子??上也怀蕴鹗常蕴婺憬档鸵幌聵藴?,礦泉水不算過分吧?如果再來一袋鹽酥鶏說不定會更好,”緊接著又以更夸張的語氣更加大言不慚地繼續(xù)道,“哦,還有,我突然發(fā)現(xiàn)全身都摔得好疼,尤其是左腿,疼到完全沒辦法走路的那種疼,如果沒有人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