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刪除。
“你在云南還好么?一去已近兩個月……”
又刪除。
“岳芪洋你欠了我多少你知不知道!不許死!”
再刪除。
刪到最后,明明文字已清空,手指還在不受控制地按著那個鍵。
放棄了。
把手機扔到一邊,仰躺在木質(zhì)長椅上茫然望天。
她真的恨他,在自己苦苦求情未果的時候,她有過沖上去掐死他的念頭。所以果斷的離婚,果斷的再見。
可喜歡真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情感,她嗤之以鼻多少年的又愛又恨居然真的能夠共存,而且就在自己的身上。
如此平凡的她,頭一回喜歡人,竟然上演了場矛盾的戲劇和戲劇的矛盾,呵呵,逼人精分。
黎糯重又拾起手機,翻到那張照片。
似乎每看一次,心里的怨恨就不小心打了個折,打啊打啊,打到聽說他出了事,便賠本清了倉。
她想了想,還是發(fā)了條短信至他的號碼。
“活著死了?活著就吱一聲。”
回病房時,媽媽在翻看一本筆記。
“媽,你在看什么???”黎糯突然躥到床邊。
媽媽嚇了一跳,橫了她一眼,將筆記塞回枕頭下方,道:“沒什么?!?/p>
她不依,探手去摸,被媽媽擋了回來。
“什么東西?。可裆衩孛氐??!?/p>
“一些當年我跟你爸的情書之類的。”媽媽側(cè)過頭去,不再看她,說:“你要看可以,不過得等我死了。 ”
黎糯干干一笑,打住了這個話題。
她們母女之間,仿佛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媽媽掌管著全部,女兒只會一讓再讓。
“媽?!彼f,“其實我跟岳芪洋從來沒住在一起過。”
“哦。”媽媽仍舊側(cè)著頭,不看她。
黎糯有些訝異,“你不驚訝?”
“不驚訝。你不是一直這樣的嗎,看著身邊不少男性朋友,但他們都不把你當女人看,一個都不會喜歡上你?!眿寢屨f。
她楞了好半天,才訕訕笑,說:“媽,你吊了幾天樂凡命倒是又罵的動我了?!?/p>
“我不是你爸,盡說些文縐縐空洞的話,什么嫁個喜歡的人就好了。再怎么喜歡也是有期限的,只有錢才是永恒的,所以我要讓你嫁得好,然后再去喜歡對方不就行了?!?/p>
“嗯?!彼p聲說,“這回我果然又按你鋪的路走了。”
“嗯?”媽媽終于回頭瞥了她一眼。
“我喜歡上岳芪洋了。”黎糯坦白。
換了媽媽呆愣,然后問她:“那他呢?”
“至少不討厭吧?!?/p>
“好,我死能瞑目。”說完,又側(cè)過頭去。
“我死了以后,你們好好過。沒有我這個累贅,你們應(yīng)該會輕松一些。”媽媽的聲音有些顫抖。許是說多了話,氣力用盡,艱難地咳了兩下。
黎糯忙拿紙巾替媽媽擦擦,心中在苦笑。
一定好好過,如果他們還有以后的話。
病房八點開始發(fā)放躺椅。黎糯用十元押金換了個老舊的臨時床鋪,熟練的放下,洗洗刷刷準備睡覺。
身邊的媽媽斷斷續(xù)續(xù)又說了她一通后,在藥物作用下睡去。
而她睡不著,捏著手機,一秒都沒松開過。
這間病房是三人間,床與床之間的空地不大,也只有黎糯這樣的小女生才能安心躺進去,別的家屬尤其是男性家屬,都橫七豎八地占據(jù)著其它公用地方。
她睜著眼睛,把黑暗中所能看清和聽清的東西都數(shù)了個遍。
例如床欄中鑲著的桿子?;钪?,死了,活著,死了……
再如護士姐姐半夜尋房的腳步。死了,活著,死了,活著……
數(shù)著數(shù)著,困意漸漸襲來。
手機卻毫無預(yù)兆地震動了兩下。
她差點從躺椅上蹦起來,抖著手點開來信,然后捂著肚子沖進廁所,關(guān)門狂笑。
那上面只有一個字。
“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