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外地抬頭，更感意外。

彼此都只露出了雙眼睛，這樣的相視，仿佛回到了事發(fā)前夕一同陪伴10床的光景。

恍如隔世。

岳芪洋猜得到她為何而來，工作結(jié)束后向她誠意道歉：“擅自行動了，對不起。”

“補償。”她攤手，道。

他疑惑地望向她：“如何補償？”

“約會?！彼龤夤墓牡卣f完，又倏地笑得陽光明媚。

可惜缺乏約會經(jīng)驗的兩個人都像白癡。

他問：“我們要去哪里？”

她答：“不知道……”

他問：“約會該干些什么？”

她答：“不知道……”

他不滿：“不知道？”

她愈加不滿：“我怎么會知道？還沒來得及跟別人約會呢，就嫁給了你?！?/p>

岳芪洋果斷敗北。

他踩下油門駛離醫(yī)院，經(jīng)過車庫保安身邊時，特意探出頭說了聲“謝謝”。

離一附院最近的大商圈是徐家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停了車，先吃飯再說。

周六中午，各家餐飲店人氣旺得很，她也沒等位的耐心，拖他一路亂逛一路買各種小吃，見什么感興趣就推他去買。

不消片刻，他懷里便堆得撲撲滿。

黎糯瞅著他一臉窘樣，不厚道地大笑，隨手往他嘴里塞了倆丸子。

他們走在商場熱鬧的人流中，十指相扣。

瞧見有別的情侶在一旁摟抱著走路，他會要求說，他們要學人家的樣子。

如果他看到還有情侶在角落擁吻，他也會提出相同的建議。

被她直接無視掉，他不依，拉住她不放。

黎糯想敲他腦門，但一見他無辜可憐的目光，怔怔半晌，投降，湊上去輕輕啄了下。

他便滿意地拉過她繼續(xù)漫無目的地瞎晃。

瞥瞥身側(cè)的他，她不住吃吃地笑。

這樣就很好。

晚上他堅持要去外灘，問他原因，他說：“那里不是有著名的情人墻么。”

黎糯滴汗：“叔叔，你究竟活在幾零年代？”

為了打破他對外灘的陳舊印象，她毅然毛遂自薦當導游帶他去圓夢。

果然，江邊多的是游客，幾乎見不著情侶的影子。再加上十二月寒風陣陣，人人都縮著腦袋，粗粗拍上幾張相片匆匆結(jié)束到此一游。

江風實在太冷，他們躲進擺渡船內(nèi)。游客一般都往二樓甲板而去，室內(nèi)雖打著空調(diào)倒是比較清靜。

此時去痛片藥效已過，傷口陣陣隱痛襲來，使得她蜷縮起身子，坐著都困難。

他察覺到了，用自己的手摀住她的傷口，擔憂地問：“我們回家吧？”

“我可能走不動，你就把浦江夜景看個夠吧。”她靠入他懷中，搖頭。

船穿梭于浦東浦西間，一遍又一遍。他一直摟著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

“我辭職你生氣嗎？”他問她。

“我喜歡的是岳芪洋，又不是冷醫(yī)生?！?/p>

“真的不生氣？”

“嗯。”

“其實我少時的夢想是長大后從事計算機相關(guān)的行當，因為比較擅長編程，所以在達特茅斯念的是計算機，即便后來進了哈佛也沒放棄。只是這行日新月異得厲害，轉(zhuǎn)行得從頭學起?！?/p>

“嗯?！?/p>

“你不會嫌棄我吧？”

黎糯笑了，捏捏他覆蓋在她傷口上的手：“有點自信好嗎？你可是神童啊，就算現(xiàn)在年紀大了，那也是神叔。”

他有些動容，默默垂頭吻上她的眼瞼，低低地道：“昨天弄疼你了，對不起?！?/p>

“沒關(guān)系，反正我若留下了陰影，吃虧的還是你?！?/p>

“囡囡，太多對不起，容我日后慢慢補上?！?/p>

“以什么為證？”

距離她的嘴唇還剩一厘米之時，她向后退了退，列舉拒絕理由：“一，吻最不牢靠了，下一秒就可以給別人；二，不允許在公共場所耍流氓；三，何況我肚子還疼著?！?/p>

見他陷入沉思，她尋了個舒適的姿勢，重又滿足地靠回他懷里：“開動腦筋，好好想想吧?！?/p>

“這樣吧，以江水為證。如果我做不到，就再不踏回家鄉(xiāng)一步?！?/p>

“不怕我追過去？”

在他的吻落下之前，他說：“歡迎之至。”

大病之后受不起天寒地凍，后來黎糯發(fā)起了高燒。

他背著她走了很長一段金陵東路。她模模糊糊地趴在他肩上，依稀聽著他講話。

“囡囡，還記得你問過我，我有心嗎？有的話在哪里？我曾經(jīng)認為一名優(yōu)秀的醫(yī)生，應(yīng)該足夠冷靜到可將家人與其他患者一視同仁。直到那天你躺在手術(shù)臺上，我才發(fā)現(xiàn)這根本不可能。”

“我有心，在你身上。我無法對自己的心下刀?！?/p>

她緊了緊環(huán)著他脖子的雙臂，把眼淚蹭在他的耳朵后鬢角旁。

這次，不再心酸，而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