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遙遠的你第38章中卷--17

最近他們除了休息室、值班室和家，倒又多了一個經(jīng)常見面的地點--貴賓樓特需病房。

岳芪洋是去看王主任的，不像黎糯，全為伺候“二媽”。

這是她最近收進的妖孽。新病人問病史的時候，黎糯拿著她的病歷卡端詳了良久，也沒看明白杜主任那幾彎幾勾所描繪出的文字到底是“癌”，還是“炎”，于是就按“癌”的思路問了半天，兜了一大圈，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個“炎”。

這半老徐娘的確有幾分姿色，一抬手一投足是使不完的媚勁。敢情不惑之年得了膽囊炎，倒像不惑之年老來得子一樣，嬌柔到做作。

住院頭一天，她在自己病房里待了十分鐘，便一哭二鬧三上吊死命要轉(zhuǎn)床，原因是同病房的另兩位都是膽囊癌待術(shù)的病人，她覺得晦氣。

黎糯哭笑不得，晦氣？這算什么理由？

她簡直想抽一打死亡小結(jié)扔她臉上，吼：醫(yī)院里哪張床上沒死過人？您要覺得晦氣還是別治療最好，也省的霸占了急需手術(shù)患者的床位。

杜主任勸慰她道，人家是高官托來的，踢不得，再說只是做個LC（腹腔鏡下膽囊切除術(shù)），觀察幾日便能出院了。

好吧，那轉(zhuǎn)，既然不差錢，就轉(zhuǎn)去特需，但仍由外二管理。

不想，這才拉開了她丫鬟日子的序幕。

只要她在辦公室，就會不斷接到特需護士姐姐打來的電話。

“外二，你們特需的病人痛?！?/p>

“你們特需的病人癢?！?/p>

“你們特需的病人大便困難。”

“你們特需的病人小便不暢。”

最后對方也火了，嚷了句：“你們特需的病人自己來搞定！”

于是，她成了黎糯繼親娘后第二個魂牽夢繞的中年婦女，她自己嘲諷喚她“二媽”，為了她一天不知要往貴賓樓跑個幾次。

昨天的夜班她上半夜在C樓擺平了四個病區(qū)的病人，下半夜還被召喚至此，陪已經(jīng)把特需護士折磨到精分的“二媽”睡覺。

她有些無語，建議道：“你要睡不著，我可以開藥……”

“不要，吃藥不好?！辈∪藬嗳痪芙^。

“那你想怎樣……”

“你陪我，直到我睡著。”

無奈黎糯性格太好，實在不擅于拒絕人，最后竟然真的坐在護士臺碼病史，順帶陪了她一夜。

清晨，下臺不久的岳芪洋在特需病房的護士臺遇到了淚流滿面的她。

“你怎么在這兒？”他納悶，值班的人不應(yīng)該在C樓病房么。

“哦，”她訕訕一笑，“病房那邊沒什么事，這里的病人要我陪她睡覺，我就過來了。”

“陪睡？”岳芪洋的語氣，透著一股聞所未聞。

“很難纏？”他問。

“嗯，非常難纏?！?/p>

他了然地點頭，又補了句：“你待會兒換藥的時候叫我?！?/p>

說到換藥，那就更氣人。

現(xiàn)在的患者精明得很，上來不問醫(yī)生貴姓，直接看胸牌。碰上像黎糯這類所屬部門為教辦的實習(xí)生，迅速擺出一副不信任的面容。你講了十句話，他一個字也聽不進，耳朵煩了，瞥你一眼，甩一句“叫你上級來”。

王主任的病房與“二媽”一墻之隔，門口掛著“謝絕訪客”的字樣，只允許家人及關(guān)系較親密的朋友探視，當然還有岳芪洋。

他每日親自為主任換藥，一邊換，一邊聽得旁邊傳來殺豬宰羊的叫喊，連醫(yī)療垃圾都沒來得及處理，將兩只彎盤一扣，就步入隔壁那間房。

其實此時黎糯真沒干嘛，從她用鑷子拾起酒精棉球起，病人就開始哇哇大叫，好像誰要活剖她似的。

嘴里還不住地喊著，“我不要你換”，“你肯定是換不來所以才那么疼”……

見岳芪洋撩開簾子，走了進來，病人連忙掃視胸牌以確認身份。很好，又是普外，又是副主任，夠上級了。

“主任，您看看這個實習(xí)生，消毒都消不來，痛死我了?！瘪R不停蹄打小報告。

他仔仔細細看過一遍她的操作，告訴患者：“消得不錯?！?/p>

“那為什么好痛好痛？”病人不依。

“有傷口能不痛么？”他冷冷地反駁，然后交待黎糯：“下次痛得厲害的病人，酒精之后可以再用雙氧水?！?/p>

“額？”她一愣，痛兩次？

“疼怕感染，必須預(yù)防，可下猛料?！彼忉尩馈?/p>

鬧騰的病房回歸安靜。

換藥結(jié)束，某人忍不住指控他：“冷醫(yī)生，你又嚇唬病人了……”

“哪有?！彼灰詾槿?，變戲法般地從白大褂兜里掏出了一只煮鶏蛋，往她額頭上輕輕一磕，說：“欺負你就是欺負我，我只是替自己報仇罷了?！?/p>

晚上六點才下臺，而他發(fā)來的預(yù)估結(jié)束時間是八點。她至今沒他家的鑰匙，便獨自晃悠了幾站路，去到樊師倫的學(xué)校。

這廝中考只上了普高線，后父母托關(guān)系念了與黎糯同一所的名校C大附中，本指望他厚積薄發(fā)，不料他仍舊占據(jù)年級倒數(shù)之位不肯相讓。

樊師倫是他們那屆唯一一個沒過二本線的學(xué)生，要不是多虧了自己的好皮相，只怕和本科無緣。可如今，人家在藝術(shù)類的圈子里靠著C大附中培養(yǎng)出的老本，輕松保研，竟然先她一步成了碩士生。

學(xué)歷高了，果然氣勢就不同了。

“我忙著呢?！睆囊怀霈F(xiàn)，他就直嚷嚷。

“你忙什么？”

“最近要考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