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坐著不少客人，舒艷艷是茶樓歌女，一曲唱罷又開始賣花。

她走得是自立自強(qiáng)的路線，唱歌不收費，不過唱完后會賣花，賣花的收入還得與茶樓老板三七分，茶樓老板七，她三，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聞人厄掌心捏著一錠十兩的銀子，隨手丟進(jìn)舒艷艷面前的花籃中，舒艷艷提著花籃緩緩走到聞人厄面前，輕聲細(xì)語地說道：“這位客官，小女子并非賣唱，而是賣花。一籃花只要十文即可，用不得這么多錢?！?/p>

她腳下擺著十籃花，全部賣光分給老板后，自己只剩下30文，存上半個月才能吃口肉，余下日子就得啃饅頭。

聞人厄沒看舒艷艷，斜了眼殷寒江，傳音道：“叫大哥?！?/p>

殷寒江的表情像是在做夢，按照聞人厄給他的劇本，毫無感情地背著臺詞：“尊……我大哥讓你收，你就收，別不識抬舉。”

“大哥”二字出口，殷寒江耳朵根都紅透了。

“多謝兩位客官好意，可不該收銀子，小女子不會收的?！笔嫫G艷伸出修長冰冷的手指，取出花籃里的銀子，放在二人桌子上，有禮貌地做了個福。

按理說，聞人厄應(yīng)該把銀子扔進(jìn)舒艷艷的衣襟中，道一聲“你當(dāng)眾取出來我就收回去”，讓她在茶樓中無助地哭出來。不過他實在不擅長做這種事，殷寒江也沒這個愛好，兩人只能默默喝茶，不理舒艷艷。

舒艷艷見他們沒反應(yīng)，心里有些急，不欺辱她，接下來還怎么演？她本已經(jīng)安排好屬下演這一場戲，誰知尊主要來看熱鬧，她才命令下屬待命，將重頭戲交給尊主來演。

她以為男人都有這劣根性的，演這么一出戲，那不是很愉悅的事情么。哪知尊主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對欺凌弱小毫無興趣。

不是魔修嗎？做點魔修該做的事情不好嗎？

舒艷艷眼見賀聞朝和百里輕淼已經(jīng)來到茶樓下面了，觀眾到場戲臺子還沒搭起來，這可怎生是好。她急得向尊主瘋狂眨眼睛，一雙妙目眨到脫窗。

“你來吧。”聞人厄暗中傳音給殷寒江。

他決定以后多吩咐點事情給殷寒江做，免得他一副“尊主不需要我，我就可以去死”的樣子。

殷寒江回憶了下舒艷艷給的劇本，聽到尊主命令，木然看向美麗的舒艷艷，他……要拉開舒艷艷的衣服，把銀子塞進(jìn)她胸口？還是在尊主面前？

他十分為難，可這是尊主的命令！

“你自己決定就好，不必在意舒艷艷的計劃?！甭勅硕蚋惺艿揭蠛臑殡y，傳音吩咐道。

得到許可，殷寒江表情一下子放松下來，冷漠無情道：“既然不識抬舉，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罷一只手拎起舒艷艷，將她從二樓摔了下去，直接丟到賀聞朝與百里輕淼腳下。

舒艷艷：“……”

賀聞朝見一道人影從天上飛下來，想上去相助，怎奈百里輕淼在身邊，他剛因上清派柳師妹的事情與百里輕淼吵過架，不想惹她生氣，見這人影是個看不到臉的女子，就沒出手。

反倒百里輕淼看有人從二樓摔下，飛身上前要救人。舒艷艷的計劃碎得四分五裂，她無論怎樣都不能讓百里輕淼救了自己，要救也該是賀聞朝當(dāng)著百里輕淼的面與其他女子摟摟抱抱啊！

于是舒艷艷心一橫，運足真氣加速，硬是趕在百里輕淼碰到自己衣角的瞬間落下，還特意暗中用真氣給自己一道傷害，偽裝出摔成重傷的樣子。

百里輕淼只抓到一塊白色的衣料，就見那弱弱的女子重重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她落下來，半跪在這女子面前，將她扶起來，關(guān)切道：“姑娘，你沒事吧？”

臉轉(zhuǎn)過來后，竟是個熟人，百里輕淼驚道：“舒姑娘？”

賀聞朝這才姍姍來遲，見是前幾日救下的可憐女子，自己心中對她還有絲好感，心中懊悔沒能及時救她。

化名為舒蓮的舒艷艷被百里輕淼半抱在懷中，心頭落下一滴淚，不該這樣子的！

按照她的劇本，應(yīng)該是她被客人欺凌，賀聞朝看不過去出手相助，脫下外袍給柔弱得衣不遮體的她穿，百里輕淼見她穿著心上人的衣服，被嫉妒沖昏頭腦，不顧情形賀聞朝大吵一架，將賀聞朝推到她身邊。接著賀聞朝送她回家，她流淚，賀聞朝抱著她安慰，一來二去，不就好上了，男人，呵。

為什么變成這樣了？

百里輕淼取出治傷丹藥，輕掰開她的下顎，喂奄奄一息的舒艷艷服下。普通人很難承受修真界靈藥的藥力，百里輕淼只能給舒艷艷吃一些保護(hù)心脈和內(nèi)臟的藥，皮外傷和骨折還得靠舒艷艷自己恢復(fù)。

吃藥后，舒艷艷慘白的臉色好了不少，也不能繼續(xù)裝暈，她絕望睜開雙眼，保持人設(shè)，含淚對百里輕淼道：“多謝百里姑娘?！?/p>

摔下時，舒艷艷特意護(hù)住自己的臉，只在額角磕出一個血痕，保留一種傷殘的美，配上她的神情，愈發(fā)令人憐愛?？上н@表情正對著百里輕淼，賀聞朝在百里輕淼身后，看不到。

百里輕淼自幼在上清派長大，受到的教育是鋤強(qiáng)扶弱，平日里與賀聞朝有些小脾氣，之前也會因賀聞朝對舒艷艷太關(guān)注而鬧脾氣，可在大是大非上，是絕對沒問題的。

一個弱女子在她面前被傷害，百里輕淼不允許！

她單手摟著舒艷艷的腰，飛上二樓，將舒艷艷放在椅子上，怒視著聞人厄與殷寒江：“是你們把她扔下去的？”

舒艷艷已經(jīng)不敢看尊主了，別過頭裝哭。

聞人厄放下杯子，看向百里輕淼。

書中聞人厄與百里輕淼第一次相遇時，是練功出了岔子，又遇上上清派率領(lǐng)正道百門攻打玄淵宗，強(qiáng)行迎戰(zhàn)受了重傷，暈倒在河中，被因其他女配排斥而落單的百里輕淼救下。百里輕淼不認(rèn)識聞人厄，還以為是其他門派受傷的同道，就細(xì)心照料他。

聞人厄醒來，見一縷陽光映在百里輕淼臉上，她身上宛若籠罩一層神光，美麗神秘，心在一瞬間陷落，從此對這個善良的女子呵護(hù)備至。

現(xiàn)在，聞人厄想看看，沒有受傷心神不穩(wěn)以及救命之恩的因素，他在尋常狀況下與百里輕淼相遇，會是怎樣的場景。

百里輕淼怒不可遏，長發(fā)隨真氣飄起，聞人厄?qū)徱曋吹剿砩匣\罩著一層淡淡的神光。

嗯？

聞人厄眨了下眼，運起真元查看，依舊看到了那道神光。

書里每次從聞人厄角度描述百里輕淼時，用的詞語皆是類似“女神”“神圣”，聞人厄只當(dāng)修辭來看，誰知竟不是形容，而是真的有神光！

用余光看了下殷寒江與舒艷艷，他們卻看不到這道光。

聞人厄思緒飛轉(zhuǎn)，猛地想到，他修的是殺戮道，三百年前入道，正是源于一場戰(zhàn)爭。

百里輕淼前生是什么職責(zé)來著？

司災(zāi)厄，負(fù)責(zé)向人間釋放疾病、戰(zhàn)爭、死亡。百里輕淼今年十八歲，也就是說，神界天劫是在十八年前。

那么三百年前，聞人厄入道時的戰(zhàn)爭，正是前生的百里輕淼引導(dǎo)的。等于是，聞人厄的悟道與百里輕淼有關(guān)，她算得上是聞人厄的半師？

有這番因果，百里輕淼不轉(zhuǎn)世，聞人厄在飛升神界前都無需償還。偏偏百里輕淼轉(zhuǎn)世，還遇到聞人厄，冥冥之中，他一定要償還師恩才能渡劫。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