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第三章 噩夢再臨
光陰飛逝,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
某日周末,晚上七點,F(xiàn)市西湖大酒店。
貴賓廳里,擺著四桌豐盛的酒席,五十多個客人正在喝酒、談笑,氣氛十分熱鬧。
他們都是本市醫(yī)、藥界身份顯赫的名流,不是著名的手術專家,就是大醫(yī)院的科室主任,或者是藥廠的大老板,總之在行業(yè)里都足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平常這些人都很忙,不管是誰請客,他們都很少會如此人齊的來參加,然而今天他們不僅全聚集在這家酒店里,而且還爭先恐后的舉起酒杯,向邀請他們的女主人連聲稱謝,用各自的方式拍著露骨或是巧妙的馬屁。
而女主人呢,則安靜的坐在主桌正中,面帶微笑隨口應酬著,談吐老辣而圓熟,一副職業(yè)政客的從容模樣。
任何一個市民看到她這副模樣,都會感到一種久違的熟悉的——她赫然是已故副市長的夫人林素真!
當然,她現(xiàn)在已經不是副市長夫人了,也不是曾經天天出現(xiàn)在媒體上的人大代表了,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F市衛(wèi)生局第一副局長,手握的權力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掌管全市的醫(yī)藥界。
所以,當她發(fā)出邀請,稱要在上任第一周的周末召集全市醫(yī)藥界代表、招待一頓“工作餐”時,這些人一個也不敢推辭,全都準時趕來了。
酒過三巡,林素真端著酒杯站起身來,再次向眾人敬酒。
“謝謝諸位今天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捧場,今后全市在醫(yī)藥衛(wèi)生方面的工作,就要仰仗諸位多多支援啦!來,大家干杯!”
說完她將樸中酒一飲而盡,眾人忙一邊七嘴八舌的客套著,一邊也都暍掉了酒水。
這當中有一些人原本就跟林素真熟識的,見她似乎完全從數月前喪夫、被辱的沉痛打擊中振作了起來,恢復了以往精明干練、得體大方的氣質,不禁都暗暗替她高興。
燈光下看得分明,這位前副市長夫人毫無憔悴之色,一點也看不出來就在不久之前,還曾遭受過色魔非人的折磨。風韻猶存的俏臉還是那樣白嫩,保養(yǎng)得宜的肌膚還是那樣光潔,鼻梁上依然架著高級金邊眼鏡,流露出一股矜持而優(yōu)雅的氣息,豐腴的身材雖然比之前略見發(fā)福,但并不顯得累贅,尤其是胸前那對沉甸甸、脹鼓鼓的圓潤曲線,更帶給人肉感十足的視覺誘惑。
好一個風姿綽約的半老徐娘!就憑她胸口這一對肥奶,殺傷力絕對有夠強哇!難怪能這么快就打通關節(jié),用美色換取到副局長的寶座……
不少人心里暗自嘀咕著,雖然表面上恭恭敬敬,但內心深處著實看不起這位前副市長夫人!
在此之前,他們早巳聽到了各種小道消息和流言蜚語,都傳聞林素真被色魔綁架后,曾一度失憶,后來不知怎么的又痊愈了。這位熱衷權勢的女政客,甚至在身體尚未完全康復期間,就已經開始四處活動、拉攏關系兼私下行賄了,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重返F市政壇。經過數月的努力,結果真的給她做到了,在一片質疑聲中被“破格提拔”到了眼下的官位。
當然,鄙夷歸鄙夷,每個人也都明白,官場上無論有什么貓膩都不足為奇,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假裝糊涂,以免今后影響到自家醫(yī)院、藥廠和私人的利益……
菜,一道接著一道的捧了上來。正吃喝到興頭上時,林素真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了一下號碼,雙眼一亮,笑著說道:“有一位遲到的貴客,現(xiàn)在終于趕到了!等一下大家不要客氣,都要罰他的酒哦!”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了貴賓廳門口,擺出親自迎接的架勢。
眾人忙跟著站起身來,心中都在猜測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令副局長大人如此尊敬的迎候。有些眼尖的更早已注意到,主桌上林素真右手邊的位置一直是空著的,看來是在虛位以待這位貴客了,毫無疑問,此人一定是省里來的某位高官。
只聽腳步聲響,來者已走到了門口,跟林素真含笑握手后,兩人一起走了進來。
眾人定睛一看,都愕然瞪大了眼,原來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來者。許多人立刻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招呼了起來。
“郭主任,是你啊!”
“好久不見了,老郭!你最近還好么?”
“郭永坤,你老兄真不夠意思!這么長時間都沒跟我聯(lián)系,是不是把老朋友都給忘了啊……”
糟雜吵嚷的聲音,一時充斥了整個貴賓廳。郭永坤卻是神態(tài)自若,微笑著抱拳作揖,和眾人稍微寒暄后,就按照林素真的吩咐,坐在了她身旁的座位上。
眾人再次露出愕然之色,怎么也想不到獲得林素真如此禮遇的,居然不是政府高官,而是本市的胸科手術權威郭永坤。
尤其是協(xié)和醫(yī)院的曹院長,更是吃驚得目瞪口呆。在他印象中,郭永坤雖然是個有名的醫(yī)師,但也不算特別了不起,大約半年前更因為一起醉后斗毆事件,搞得名聲掃地,之后自動辦理了停薪留職,就從協(xié)和醫(yī)院消失了。想不到今天卻在這個場合重逢。
只聽林素真親自向郭永坤敬了酒,然后滿臉笑容的向大家解釋起來。
“郭主任今天本來是不想來的,是我再一邀請,他才終于答應了……我跟大家說句真心話,我是非常欣賞郭主任的。他不僅醫(yī)術高明,而且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guī)状尾铧c心臟病發(fā)作,都是他兢兢業(yè)業(yè)的把我搶救回來的……”
“哪里,哪里!素真姐你太客氣了,身為醫(yī)師,救死扶傷本來就是應盡的職責!”
郭永坤滿口謙遜,語氣輕描淡寫。但是眾人卻都敏銳地聽到“素真姐”這三個字,再看看林素真,淡淡微笑著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被這么稱呼,不少人當即心領神會,互相使了個眼色,一個個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協(xié)和醫(yī)院的曹院長則又是驚喜又是擔憂,暗想看來這兩人私下的關系并不簡單,眼下當務之急是趕緊把郭永坤請回來,朝中有人以后就好辦事了。但畢竟已很久沒跟郭永坤聯(lián)系過了,要是他已經被別的醫(yī)院挖角了,那自己可就要后晦莫及了!
而酒席上還有另外好幾家醫(yī)院的院長,大概也都抱著同樣的心思,于是紛紛起身走到郭永坤身邊,以各自的理由向他敬酒,殷勤無比的套起近乎來。場面頓時更加熱鬧了,“干杯”的聲音不絕于耳,虛假的笑容擠滿了每一個人的面龐。
曹院長也夾雜在其中,親熱地拍著郭永坤的肩膀滿口恭維,一副十分熟悉的老友模樣。但郭永坤的反應卻相對冷淡,只是不卑不亢的隨口答著話,令人無法猜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曹院長正在考慮該如何開口將他請回醫(yī)院,旁邊已有更多的人圍了上來,將他擠到了一邊。
他無奈地搖搖頭,心想只能等以后再說了,當下轉過身來,滿臉堆歡的又開始討好林素真了。
林素真卻若有所思,皺眉望了他片刻后說:“院長,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曹院長忙個迭地道:“請說,請說。不管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辦!”
“你們協(xié)相醫(yī)院有一位醫(yī)生,我想拜托曹院長照顧一下他……”
“沒問題!”曹院長不禁瞥了一眼郭永坤,心領神會的笑著說:“郭主任本來就是本院有名的一把刀,這樣的人才我們當然是盼望他早日回來的啦!明天我就給他辦復職手續(xù),胸科主任的位置照樣是他的……還有,他離職這段時間的薪水,院方也會如數補償給他的。您就放心好了,呵呵……”
他滿以為自己如此識趣,定會讓這位前市長夫人“芳心大悅”的,不料她只是淡淡一笑,說道:“我想您有一點誤會了,曹院長。我想拜托你照顧的并不是郭主任!”
曹院長瞼現(xiàn)尷尬之色,結結巴巴地問道:“那……那是哪一位?”
林素真環(huán)顧四周,仿佛有什么顧慮似的,遲疑著半晌不語。
曹院長下意識的轉過頭,望向自己所坐的餐桌。在他座位的周圍,還有四個是協(xié)和醫(yī)院的名醫(yī),都是被點名邀請來的。難道這幾個人中還有哪位也像郭永坤一樣,跟林素真有交情么?
他心里轉動著念頭,忍不住討好地說:“您放心的直說好了,我會守口如瓶的!”
林素真這才壓低嗓音道:“就是坐在靠窗戶那邊的沈松醫(yī)生!”
“什么?是……胸科的沈醫(yī)生?”
曹院長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來,沈松只能勉強列入“名醫(yī)”的行列,根本不夠資格出席今天的餐會。想不到林素真竟會專門提起沈松,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林素真“嗯”了一聲,忽然面露微笑,揮手遙遙向某人示意。
曹院長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發(fā)現(xiàn)她示意的物件正是沈松。后者正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大大咧咧的做了個“V”字手勢,然后又對曹院長吐了吐舌頭,一副嬉皮笑臉的無所謂表情。
林素真顯然也瞧見了,噗哧一笑說:“沈醫(yī)生這個人蠻有意思的。不過,老實說吧,我認識他還沒多久,平常他在醫(yī)院的表現(xiàn)如何呢?”
曹院長苦笑說,“怎么說呢……唉,沈醫(yī)生的醫(yī)術是沒話說,但就是性格比較古怪,責任心也不夠,三天兩頭的翹班……特別是過年后更變本加厲,隨便打電話請了個事假,就長時間的不來醫(yī)院了,把幾位分管領導都氣得夠嗆呢……”
“是嗎?那我就要幫沈醫(yī)生說幾句話了!”林素真沉吟了一下,嗓音壓得更低了,“事實上,沈醫(yī)生請假是有原因的。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獨生女兒前一段得了……重病,一直都沒法康復。多虧沈醫(yī)生心腸好,這些日子抽出了大量時間照顧她,才慢慢令她的狀況有所改善……”
曹院長又是一驚,眼見林素真談到女兒時,眸子里流露出疼愛之色,甚至泛起了淚光,可見女兒對她是何等重要,毫無疑問她對照顧女兒的沈松也是十分感激,說不定感激的程度還更超過郭永坤呢。
——沒錯,一定是這樣!所以她拜托我照顧的是沈松,而不是郭永坤!
曹院長想到這里恍然大悟,深悔剛才說了沈松的壞話,忙竭力彌補起來,改口大贊沈松極有愛心,又拍著胸脯慷慨承諾,絕對不會再追究沈松的失職,以后反而會盡量給予他更多方便,讓他更自由的支配時間,以便繼續(xù)照顧好這位前副市長夫人的千金。
林素真點點頭,禮貌而冷淡的道了一聲謝,就不再理會曹院長了,轉過頭應酬起另外一些上前敬酒的客人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宴會進入了尾聲。眾人三三兩兩的起身告辭了。
郭永坤差不多是最后一個離開的,他有意識的避開眾人,走到了酒樓的洗手間里點起了一支煙,耐心的消磨著時間,想等其他人都走光后再悄然離去。
然而事與愿違,腳步聲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隆傳來。
“哈,老兄你果然在這里!”
郭永坤回過頭,微微一笑說:“久違啦,余老弟。近來還好么?”
“好,好。吃也吃得下,睡也睡得著!哈哈……”
余新說著走上前來,含笑握住了郭永坤的手。
“剛才酒席上人太多,說話也下方便,所以我就沒過來打招呼了,希望老兄不要見怪!”
“說哪里話!憑咱們倆的交情,說“見怪”兩個字才是真的太見怪了!”
兩人熱烈的握著手,臉上都是笑吟吟的仿佛老友重逢般親切,去年曾因醉酒打架而結下的“梁子”,仿佛早已煙消云散、一笑泯恩仇了。
然而若是仔細看的話,就能瞧出彼此的肌肉都有些生硬,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我前一陣生意比較多,又出國了一段時間,也就沒顧上跟你聯(lián)系……”
“嗯嗯,彼此彼此啦,我也是最近才回本市來的。什么時候找個地方,大家再好好的聚一聚!”
“好啊,到時候我請客,別跟我搶喔……”
兩人一邊寒暄,一邊走出了洗手間,看看賓客已經走得一個不剩了,于是相視一笑,向停車場走去。
“老弟,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了?”郭永坤隨口問道,“我看你在酒席上沉默寡言,從頭到尾都沒怎么說話,一點也不像以前的你啊!”
余新嘆了口氣,苦笑說:“實不相瞞,近來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了,我很有些心灰意懶,說不定年底就準備退休不干了!”
“不至于吧,老弟你還年輕?。∵@么早就退休,今后的日子怎么打發(fā)呢?”
“嘿嘿,要打發(fā)時間還不容易么!將來我或許會向你老兄學習,先解決一下終身大事,設法找個既美貌又有實權的女強人來做老婆……”
此言一出,郭永坤驀地停住了腳步,轉頭盯著余新。
余新也坦然的正視著他,眼光沒有絲毫閃爍。
片刻后,郭水坤乾咳一聲道:“向我學習嗎?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似乎還沒有這種福氣,能夠娶到你所謂的既美貌又有實權的女強人……”
“你也太過謙了,老兄!這話要是讓林素真副局長聽到,她一定會大大吧高興的……哈哈哈!”
郭永坤眼角的肌肉一跳,沉聲說:“什么意思?這跟她有什么關系?”
“老兄,你就別再隱瞞啦。林素真今年年底就要再婚了,這個傳聞早巳盡人皆知,只不過大家一直猜不透新郎是誰,剛才在酒席上我才突然明白過來,原來就是老兄你??!”
郭永坤悶哼道:“只是因為她對我比較尊敬一些,稱呼我為恩人,你居然就扯到再婚去了……老弟,你未免想太多了吧!”
“喂,憑咱倆的關系,你再否認,可就不夠朋友啦!”
“OK,我不否認,就讓事實來說話好啦!”
郭永坤聳聳肩,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余新,嘴角泛起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
“提到傳聞,我突然也想起來,也有一個傳聞是關于老弟你的,而且,正好也跟林素真有關!”
“是嗎?”這次輪到余新的眼角微微一跳了,“什么傳聞?說來聽聽!”
“我聽說,她的女兒、也就是那個小姑娘蕭珊,悄悄認你當干爹了……”
余新先是聳然動容,接著勉強笑了起來:“你的消息也很靈通嘛!不錯,是有這事,但知道的人根本就沒有幾個,看來十有八九也是林素真透露給你的。我沒說錯吧?”
郭永坤沒料到他竟如此爽快的承認了,倒是一怔,一時無話可說。
余新接著說:“其實嘛,干爹不干爹都是假的。那小姑娘受了很大摧殘,林素真心疼她,想把她送到國外去,遠離這里的一切是非。她知道我的海外關系比較廣,移民也有門路,叫她女兒認我當干爹,不過是為將來預鋪道路罷了,純屬交易性質的認親,不值一提!”
郭永坤這才露出釋然的表情,遲疑了一下說:“老弟,你這么坦率,那我也就跟你說實話好啦。林素真確實有向我表示過好感,也暗示過結婚的事,但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僅僅是因為我治好了她的病。就對我產生愛意了?這不是她這種閱歷、世故的女人應該有的行為,換成是她女兒蕭珊還差不多……”
余新表示同意,若有所思的說:“或許,林素真是出于世俗方面的考慮,想找個男人嫁了,以便平息圍繞著她的流言蜚語。老兄你又有錢、又有社會地位,自然是個最佳的人選?!?/p>
郭永坤緊皺眉頭說:“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晌译[約感覺到,事情并非這么簡單……她目前只放出風聲說要改嫁,但卻不肯透露改嫁的物件是我,還要我嚴格保密……說不定她只是拿我做個幌子,目的是為了掩護某個真正跟她關系曖昧的男人!”
余新試探地問:“聽老兄的語氣,莫非你在懷疑誰么?”
“是啊,我懷疑的就是你?。 ?/p>
郭永坤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說著,目光卻變得十分銳利。
余新打了個哈哈:“我倒是挺想的,林素真年齡雖然大了一點,但姿色、氣質都還算一流,而且年齡大也有大的好處,經驗一定是豐富無比啦,嘿嘿嘿……她要是真的選擇我,我很愿意犧牲的!”
郭求坤挖苦地說:“是嗎?我以為你只對石香蘭感興趣呢!”
“感興趣也沒用啊,她失蹤都這么久了,誰知道是死是活。人,總要不斷尋找一點新鮮的樂子吧……”
剛說到這里,郭永坤忽然做了個古怪手勢,止住了余新的話頭,跟著提高嗓音喝道:“是誰鬼鬼祟祟的躲在前面?快出來!”
余新似乎嚇了一跳,轉頭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圍墻角落邊有條黑影,看上去分外的詭異。
聽到喝聲,黑影慢慢走了出來,站到了兩人面前。
是沈松。
他的面色十分難看,眼光輪流望著郭永坤和余新,彷佛在考慮著該如何開腔。
郭永坤板著臉,首先打破了沉默:“沈醫(yī)生好本事啊,居然學會了間諜偷聽墻角的手段!”
余新也陰陽怪氣地道:“只可惜學得還不夠精,被人揭穿了!或許有必要重修一下課程!”
沈松臉上閃過惱怒的表情,但馬上就克制住了,冷然說:“誰偷聽你們了?我剛好在這里等人而已,是你們那些骯臟的對話,自己拼命鉆進我耳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