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移猛地把盛云澤推開, 心中“我靠”一聲。
往左看, 郝珊珊手中的水杯“吧嗒”一下滾在地上, 咕嚕嚕滾到了平頭的腳邊。
平時最熱衷給郝珊珊撿東西的平頭現(xiàn)在就跟被雷劈了一樣, 保持了一個詭異的抄作業(yè)的姿勢震驚的看著盛云澤。
往右看,蔣望舒不忍直視的轉(zhuǎn)過頭, 一臉“你好自為之老何絕對把你的皮給扒了”的表情放空自己。
小胖跟書呆則是直接愣在原地, 驚悚地看著段移,然后又看著盛云澤,然后又看著段移,眼神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
班里同學的表情基本都差不多。
雖然平時瞎幾把起哄喜歡讓班長娶了團支書, 但他媽的真的沒想到今晚上還能看到這一幕。
關鍵是老何還在門口呢!
“段移?。 崩虾我宦暸?,把所有人給吼醒了。
但是在眾人的起哄聲中,老何的聲音也不顯得很嘹亮。
反而是隔壁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跑到走廊上來爭相圍觀, 本來寂靜的晚自習被盛云澤這么來一下,徹底沸騰起來。
老何夾在看熱鬧的學生里面, 拿出十二分的威嚴, 皺著眉吼:“班主任呢!你們班主任呢!把他們都給我?guī)Щ匕嗬锩嫒ド险n!”
這么一吼,才有班主任陸陸續(xù)續(xù)趕過來,把自己班的學生趕羊一樣趕回了自己班級。
段移才有空看著盛云澤:“我靠!你瘋了!”
他以為盛云澤發(fā)燒了,連忙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然后把自己臉貼在盛云澤心口聽了一下。
溫度正常, 心跳有點兒不正常, 好像跳得特別快。
轉(zhuǎn)念一想, 段移想通了。
這不是廢話嗎,當著老何的面干出這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情,能不心跳加速嗎!
我擦,?;ú焕⑹悄惆。?/p>
段移感覺自己的高中畢業(yè)證都跟著一起飛了好嗎!
“我說你干嘛——”
段移有點兒抱怨,但是他的抱怨還沒說完,又被盛云澤死死抱住了。
他其實還有點不好意思,因為盛云澤現(xiàn)在是站在走廊里的,他在教室里,兩人之間還隔著一層矮矮的瓷磚墻壁,盛云澤老這么用力抱他,把他下半身硌的疼。
段移本來想說些體己話,就先從道歉開始好了,不該跟盛云澤冷戰(zhàn)的……
他要是知道跟盛云澤冷戰(zhàn),人家一下午能憋這么長個條讀這么大個事兒出來,段移死都不跟盛云澤冷戰(zhàn)。
然后段移就聽見老何漸漸走近他的聲音,轉(zhuǎn)過頭,他連老何背后的黑氣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段移:=口=!
他狂拍盛云澤的背,企圖喚醒盛云澤為數(shù)不多的理智:“等等等等!哥!哥!老何來了老何來了??!”
看著越走越近的老何,以及自己無論如何和都扯不開的盛云澤。
段移整個大腦一片空白,然后在空白中返璞歸真,靈機一動,急中生智,迅速做了個決定。
他忽然面目一變,嚴肅認真,且用了帶著一點兒沉重的語氣拍了拍盛云澤的背,用老何剛剛聽得到的音量開口:“小盛,這次考不好,還有下一次!人生本沒有失敗,只是計較得太多而不給自己機會!其實期末考失利沒有那么可怕,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你能行!”
接著義正言辭的看著老何:“何主任,這件事情是這樣的,主要是我們班同學——對吧,盛云澤,你也認識的,老朋友了,不用我多介紹——期末考試沒發(fā)揮好,考砸了,我正在安慰他?!?/p>
老何:……
段移硬著頭皮開口:“你看,高三的學生壓力太大,還哭了!哎,我說大家放輕松一點嗎,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對吧,小盛?”
盛云澤緩緩松開他,段移松了口氣。
老何看了會兒,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用嘴安慰他的?”
指的是剛才在教室門口接吻那事兒。
實在是太大逆不道了,在神圣的校園里接吻,還當著政教處主任老何的面,簡直就是把老何的體面用車轱轆來回的碾壓,碾成渣了啊!
段移裝傻的天賦很高:“嗯?”
他真誠地看著老何:“是的啊,當然用嘴安慰啊!我這張嘴叭叭地不就是能說嗎!”
老何震怒:“你!”
然后指著盛云澤,恨不得自己會一陽指,直接把他倆給指沒算了:“還有你!”
他吼出聲:“你們倆立刻給我滾到政教處來!”
高三一班鴉雀無聲,二十幾雙眼睛盯著段移跟盛云澤。
老板踩著高跟鞋急匆匆趕來,一看這個現(xiàn)場情況,嚇得六神無主:“怎么了?你們打架了?”
蔣望舒:“老班……”
老班連忙問:“段移跟盛云澤怎么了?是不是打架?他們倆不是關系挺好的嗎?怎么回事?”
蔣望舒:“老班,淡定,是打架,但不是你想的那種打架。”
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是妖精打架。”
東樓二樓政教處。
“啪”的一聲,老何把本子砸在桌上,尤不解氣,咕嘟咕嘟灌了一缸茶水下去。
然后負手而立,目光深遠的落在了圖書樓上面——小段爸捐贈的圖書樓。
但是這次事態(tài)太嚴重,老何連看圖書樓都沒法兒消氣,轉(zhuǎn)頭,眉頭擰的死緊,坐在凳子上:“誰先說?!?/p>
段移特狗腿,特無辜的眨眨眼:“何老師……”
老何:“你閉嘴。盛云澤你說。”
盛云澤好像才從云霧中踩到了地面。
看到段移的一瞬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重新活了過來。
老何一看盛云澤——看都不看他,眼睛就跟長在段移臉上一樣,眼珠子黏上去摳都摳不下來。
什么情況,一目了然。
老何開口:“盛云澤,段移胡鬧就算了,你怎么跟著他一起胡鬧?”
他無語:“你能不能把你的臉扭過來看著我,?。孔鹁磶熼L四個字怎么寫的你還知道嗎?”
盛云澤轉(zhuǎn)過頭看著老何,心里感慨萬千。
雖然對老何來說,他只是一個寒假沒見到盛云澤。
但是對盛云澤來說——這些年的記憶紛紛在腦海中蘇醒,一幕幕一段段回憶不停的在腦海中翻滾。
看到二中的政教處,看到老何,看到熟悉的圖書樓,恍如隔世。
青春之所以珍貴,就是在正處于青春的時候,他不覺得這段時光有多么珍貴。
那是每一個成年的人做的一個綺麗又夢幻的美夢,盛云澤卻讓這個夢成真了。
大夢初醒,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最好的年紀,眼前是高中的同學,疊得亂七八糟的復習資料,班主任的怒吼,桌角偷吃了一半的零食,女生藏在必修二課本里的小鏡子,抱怨食堂的腳踩米線和油爆西瓜,永遠在買菜的宿管阿姨,永遠去接孫子的門衛(wèi)大叔,還有食堂阿姨和保安叔叔的夫妻臉……
他多希望,他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用面臨慘白的醫(yī)院,不用面對永無止境且看不到頭的工作,永遠有年少輕狂的資本,永遠覺得自己世界第一牛逼,永遠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無限的幻想……
還有夢里夢見無數(shù)次的,十七歲的少年……
——當然夢里的十七歲少年是很唯美的站在櫻花樹下的,風一吹那畫面叫一個電影感強的——
所以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回憶就是回憶——回憶總會不停地美化曾經(jīng)的青春,導致回憶里的段移有十層美少年濾鏡。
而不是眼前這個被老何抄起課本打得上躥下跳鬼吼鬼叫衣衫不整的十七歲……他的二貨男朋友。
雖然很二,但是很鮮活。
“何老師我錯了我真錯了?。e打了別打了?。≡俅蛭胰藳]了??!”
“搞早戀??。扛?、搞、搞、搞早戀!”老何每念一個“搞”字,都在段移背上抽了一下,還挺有節(jié)奏感。
段移抱頭鼠竄,然后“嗖”地一下跳到了盛云澤背后。
老何真恨不得把段移給抽死,抽的他下一次長記性。
政教處的大門是關著的。
過了會兒,老蕭走了進來——二中的校長。
段移有點兒怕她,連忙站的筆直,如同站軍姿。
老何開口:“校長……”
老蕭:“你不用說了,剛才邱老師都跟我講了,你們老趙來了沒?”
段移他們班的班主任:老趙。
老何:“在班里安撫學生,我打個電話給他,一會兒就來?!?/p>
他邊說邊往外走,老蕭提醒了一句:“何老師,你先帶這兩個學生到隔壁辦公室站著,等一下市教育局的王領導要借一下你的辦公室講話,給我們二中高三的學生做一個動員會……”
段移偷偷看了眼老何的政教處,心想難怪不得今天政教處這么干凈。
墻都被重新刷了一遍,煥然一新,還擺放著鮮花,空氣中都是香氛的味道。
段移對王領導蒞臨二中講話有點兒印象,寒假里老趙好像給他們發(fā)過短信通知。
這是二中的傳統(tǒng)保留節(jié)目,每一年的高三誓師大會之前,都會由校長出面請一些比較優(yōu)秀的從二中畢業(yè)的學生回來做演講。
這位市教育局的王領導就是二中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
老蕭看了一下兩位學生:段移、盛云澤。
一張張臉可都不陌生啊,都是政教處常客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