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丹溪陪她東拉西扯的說著閑話，這一次她沒有再敲打杜氏，有的話只說一遍就行。而且她目前還不太了解杜氏，她要通過閑談好好觀察一下她的為人。但是杜氏不像田慧英那樣，讓人一眼就能看個透徹，她態(tài)度小心謹(jǐn)慎，慣會察言觀色。

文丹溪看了看天色不早，囑咐杜氏好好歇息，便起身告辭。杜氏一直送到門外才回去。

直到暮色四合，陳信仍然沒有回來。文丹溪放心不下，忙讓陳六子去找他。待到掌燈時分，陳信才醉醺醺的回來了。

“丹溪，我又喝酒了。”他踉踉蹌蹌的晃進(jìn)屋時，對文丹溪露出一副討好的笑臉。

文丹溪也不忍心責(zé)怪他，忙上前來幫他解下披風(fēng)，扶著到床上歪著。陳信緊抱著她不放：“丹溪，陪我睡一會兒?！?/p>

文丹溪百般哄勸也沒用，最后只好脫衣上床陪著他一起睡。窗外，寒風(fēng)呼嘯，吹得窗戶紙呼啦作響。

陳信緊緊地?fù)е蛔永锟s了縮，小聲嘀咕道：“好冷?！?/p>

“一會兒就不冷了?！蔽牡は呐乃谋诚窈逍『⒆铀频?。

“丹溪?！标愋培p語，頭不住的向她懷中拱去。她的手指插入他那濃密的發(fā)叢，輕輕地梳理著。

“丹溪--”陳信又叫了一聲，嘴唇動了幾動，欲言又止。

“二信，你有什么話要說給我聽，乖啊。”

陳信輕哼一聲，鼻子翕動了幾下，開始斷斷續(xù)續(xù)的傾訴起來：“丹溪，你知道嗎？我娘拋棄我時也是在冬天，天很冷很冷，我在家里等她回來，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也不見她回來。我冒著寒風(fēng)到處找她，到處問人，后來有人告訴我說，他們看見她跟著一個男人走了。我不相信，發(fā)了瘋似的喊著。我把她可能去的地方都跑遍了，腳都磨出泡來了，還是找不到。后來云姨找了來，她什么話都沒說，抱著我就哭了。她對我說，我娘實(shí)在沒辦法了只好扔下我。還說她以后會照顧我……我用了好幾天的時間才相信我娘是真的不要我了。

再后來，我離開了云姨家到處流浪，給人打短工都沒人要，我去碼頭扛麻袋，人家只給我一點(diǎn)錢還不夠吃飯的，我又不想去偷去搶，每天都覺得好餓。天越來越冷了，我的棉衣和鞋子都破了，我沒地方可去，只好在一間破屋子里，跟一群野狗擠在一起取暖。有一次我生病了，兩天沒粘水米，我以為自己快死了，最后是兩個要飯花子救了我。慢慢地，我的心越來越冷越來越硬，我恨那個□我娘的男人，恨不得把那人碎尸萬段，我也怨我娘。我發(fā)誓長大后決不會認(rèn)她……十幾年過去了，她一直沒出現(xiàn)過，我一直都當(dāng)她死了，可是今天她卻突然出現(xiàn)了。我猜她肯定是被那個男人拋棄了。哈哈，當(dāng)初她就是因?yàn)槟莻€男人拋棄了我……”陳信說著說著，突然縱聲大笑起來。文丹溪聽得熱淚漣漣，雙手抱著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胸脯。嘴里不住的哄勸他。

陳信的情緒漸漸平復(fù)下來，用堅(jiān)定而充滿恨意的語氣說道：“我就是不認(rèn)她，我就是讓她忐忑不安，有本事她還繼續(xù)去找男人啊，我就不明白，為什么她要不停的嫁人，為什么她離開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似的。嫁了一個混蛋丁朝奉還不夠，還有什么趙興，王忠……最可笑的是她還防著我，總怕我殺了她的男人，自己做牛做馬伺候那些混蛋還不夠，非得拉上我。在她心中，我還沒有一個野男人重要……”文丹溪心中一楞，按陳信的說法，杜氏好像是那種離了男人無法生存的女人，而且她把自己看得很卑下，只要有男人肯要她，她就覺得是一種恩賜似的。也許正因?yàn)榇?，她所嫁的男人無一不是渣男。文丹溪心中一陣嘆息，越發(fā)難以理解她的心思和想法。

陳信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仿佛在將要壓抑多年的惡氣一下子出光似的。他將臉埋在她的雙峰之間，悶聲說道：“丹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你當(dāng)初家中親人都去了，還帶著兩個孩子，活得多難啊?？墒悄銋s每天都快快活活的，仿佛什么都不怕似的。即便你被退了婚，你也沒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那個姓周的要娶你做小妾也被你罵跑了。那個姓宋的勾引你，你也不為所動。要是我娘，她早就歡天喜地的跟著人走了……”陳信的這番話，不禁又在文丹溪心中蕩起一陣漣漪。她發(fā)現(xiàn)杜氏對陳信的影響是巨大的，特別是在擇偶方面。因?yàn)樗麑Χ攀系牟徽J(rèn)同和怨恨，所以才在不知不覺中要找一個跟她完本相反的人。杜氏有些輕浮，所以陳信喜歡長相端莊的人，杜氏性格柔弱喜歡依附男人，陳信則喜歡獨(dú)立堅(jiān)強(qiáng)的女人。

文丹溪心疼的捧起他的臉，胡亂親了一陣，柔聲說道：”二信，我以后會對你好的。別難過了，快睡吧?！?/p>

陳信用夢囈一般的聲音說道：“丹溪，你千萬不要像我娘那樣，拋棄我。我想把你用繩栓起來，又想把你揣在袖子里。生怕你跑了?！闭f著，他伸出手來抓啊抓啊，最后抓住了一把她的頭發(fā)，他閉著眼睛將長發(fā)纏繞在自己脖子上，最后心滿意足的說道：“好了，你再也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