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一殘留下來的執(zhí)念讓三毒動不了手去殺相重鏡,相重鏡也趁此機會用指尖血將血陣法補全。
陣法幾乎瞬間就發(fā)動,相重鏡滿臉淚痕看著溯一和三毒爭奪身體的主動權,最后踉蹌著主動步入陣法中。
相重鏡從地上撿起一把廢劍,抖著手刺入了溯一的身體中。
而那個占據(jù)了溯一皮囊的三毒也是用同樣的眼神,同樣的話,聲音溫柔至極,好像溯一從未離開過。
他眸中緩緩滑下兩行清淚,悲傷地問相重鏡。
“我是為了救你而入魔啊,你真的要殺我嗎?”
“我只在意你?!?/p>
“阿鏡,你在我心中是最特殊的?!?/p>
“我能容忍你和三毒并存,只有你和那世人是不同的……”
時隔千年,它的話依然未變。
相重鏡之前覺得痛徹心扉,現(xiàn)在卻只想冷笑。
連人類情感都分不清的大煞之物,怎么可能徹底變成人類?
他還未動,顧從絮已經(jīng)沖來,利爪比靈劍還要鋒利,狠狠一爪子將三毒整條手臂齊根斬斷。
相重鏡抽身后退:“它未結丹,快找出它的本源來!”
根本不用相重鏡多說,顧從絮已經(jīng)面如沈水地用真龍威壓強行將三毒壓在地上,手指化為利爪,狠狠地掐住三毒的脖頸,面無表情地將那纖瘦的脖頸一寸寸捏斷。
三毒本源只是一縷黑霧,在遍地都是黑霧的地方很難尋到,它的身體好像永生不滅,哪怕被刺穿丹田和捏斷脖子也還活著。 相重鏡輕輕張開唇,舌尖勾著一滴舌尖血落至地上的陣法小陣眼上,那陣法再次血光大放,將秘境中的三毒逐個擊散。 地面上的黑霧觸手傳來硬生生類人的慘叫,此起彼伏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三毒死死盯著相重鏡,唇角流著血卻還在癲狂笑著,道:“阿鏡,三毒來自人心啊,貪婪更是人人皆有的癡妄,你敢篤信自己就未曾有過絲毫妄念嗎?”
相重鏡根本不將他的所有話放在心上,眉目間全是對它的嘲諷。
三毒桀桀笑了一聲,道:“你若不信,那便自己去看看吧?!?/p>
相重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接著他耳飾上的幽火種子倏地大放,不受控制地將他包裹住,腳下的黑霧飛快形成一個陣法。
顧從絮悚然一驚:“幽火——”
“蠢龍?!比舅宦暣笮Γ澳阆虢o你主人尋光,也不必耗費兩顆龍骨給了三毒火啊。”
相重鏡耳飾上,那如玉骨似的火種上驟然一動,火焰上竟然真的有三毒的三瓣花印痕。
但三毒火早已經(jīng)被相重鏡降服,三毒操控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接著它像是被徹底重傷似的,口中不斷嘔出大口大口的血,就連身上的黑霧也逐漸變得透明。
它第一次強行催動三毒火將相重鏡帶到靈樹下時,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現(xiàn)在吸納了無數(shù)三毒,卻也僅僅只是能再操控三毒火一瞬。
不過就那一瞬,便將相重鏡帶入了一個虛假的幻境中。
那幻境比孔雀的攝魂高明不了多少,相重鏡只要想,勾勾手指就能將幻境徹底散去。
顧從絮本來還以為三毒又有什么惡毒的伎倆,瞧見只是一抹幻境,這才悄無聲息地松了一口氣。
相重鏡進入幻境后,感受到那薄弱的靈力,嗤笑一聲,正要掐訣將幻境散去,突然聽到有人叫他。
“見過宗主?!?/p>
相重鏡一愣,疑惑回頭看去,就瞧見千年前那個埋葬族人骸骨的孩子正捧著一沓藥,彎著眸子沖他笑。
相重鏡有些奇怪,為什么三毒拼盡了全力,就是為了讓他進入有這個孩子的幻境?
他蹲下來,摸了摸那孩子的頭,笑著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哥哥說讓我拿藥來給宗主?!焙⒆有χ?,他開心極了,拽著相重鏡的手就往完好如初的玲瓏墟跑,“宗主前段時日吃藥撒酒瘋,大家聽說很稀奇,都來等著看您喝藥呢?!?/p>
相重鏡:“……”
相重鏡臉都黑了,三毒是想讓自己沉浸在當年丟臉事的幻境中羞憤而死嗎?!
他被孩子牽著跑進了玲瓏墟,偌大院子種著無數(shù)溫養(yǎng)靈脈的草藥,一身藍衣的藥師正在澆水,看到孩子風風火火拉著相重鏡進來,挑眉道:“對宗主不可太放肆,你零花錢還想不想要了?”
孩子立刻松開相重鏡的手,跑上前踮著腳尖拽藥師的袖子,眼巴巴道:“要,要的!”
藥師瞥他一眼,朝著相重鏡微微一禮:“宗主見笑了?!?/p>
相重鏡還在疑惑這幻境到底是什么目的,突然聽到有人笑著道:“阿鏡。”
相重鏡一愣,茫然回頭看去。
溯一正坐在繁花樹下,手持著玉杯抿茶,看他瞧過來,眸子輕輕一彎。
一如千年以前。
在溯一身邊,一身黑衣蟒袍,滿臉倨傲不屈的少年坐在桌子上,薅著孔雀的爪子晃來晃去,嘴里還在嘀咕著什么。
相重鏡罕見有些呆滯。
直到那少年看到他,眼里突然閃現(xiàn)一抹悅色,歡天喜地地從桌子上蹦下來:“主人!”
他一把撲到了相重鏡懷里。
相重鏡被他撲得一踉蹌,勉強站穩(wěn)了。
少年顧從絮眸子里皆是純澈的喜悅,他龍骨完全,神魂穩(wěn)固,還沒有經(jīng)歷過守護千年秘境的悲傷和痛苦。
少年意氣風發(fā),笑著喚他主人。
孔雀撲騰著翅膀落到他肩上,用尖喙啄了啄翎羽,委屈地朝相重鏡告狀。
相重鏡看著這五個人,突然不著痕跡打了個寒顫。
“貪婪更是人人皆有的癡妄,你敢篤信自己就未曾有過絲毫妄念嗎?”
玲瓏墟,活著的族人,活著的摯友,從未受過苦難的顧從絮。
這就是他的妄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