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蕭定最小的弟弟,宗室最后一位親王,容王蕭謹。
蕭謹比敬王大不了多少,今年才十五歲,十年前因為他的年幼及其生母的地位低微,沒被諸多親王看在眼中,逼宮時漏了此人。
這孩子反因禍得福沒在那場大火中送命。
話說此人,人如其名,長年在蕭定身側(cè),活的那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拘拘謹謹啊。據(jù)說十五年中,安分守己到?jīng)]敢出自己的封地半步。
杜進淡看中的便是這份膽小。
陳則銘本來想立的是敬王,杜進淡只說了一句,此子自幼精明,有乃父之風,若立之,后患無窮。
陳則銘聽后默然,他并不想在若干年后,與蔭蔭的兒子翻臉成仇,終于默許了杜進淡的選擇。
此刻的蕭定被關(guān)在冷宮中,自然也聽說了這些,他本來身患重病,得知自己棋差一著的原因居然在一直信任的老臣杜進淡身上,當夜便氣得吐了血,一頭昏死過去。
把韓有忠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敲門,求衛(wèi)士叫太醫(yī)來看。
然而此刻哪里還有人管廢帝的死活,數(shù)日后,蕭定悠然醒轉(zhuǎn)時,陳則銘那里才聽到消息,派了太醫(yī)來看。
蕭定將太醫(yī)用棍子痛打了出去,冷笑道:“要殺就來,還治什么治?脫了褲子放屁!”他激怒憤恨之下,竟然將早年在坊間學(xué)的粗詞鄙語都說了出來。
那太醫(yī)連忙逃了出來,若在從前,他還要懼怕萬歲日后生怒,此刻倒不用了。
然而,新帝登位后,就廢帝處置問題不知如何是好,問到陳則銘,陳則銘道:“萬歲新登基,天下望仁厚之君,……廢之足矣?!?/p>
杜進淡望之,微微搖頭。卻沒說話。
宮變之事,陳則銘功勞最高,新帝封陳則銘為王,同時職掌帥?。坏魺o杜進淡之前種種鋪陳,陳則銘也無法成功,封杜進淡為相,其子招為駙馬。
兩人都是蕭定重臣,黨羽原本眾多,朝中少數(shù)一些異己,很快也被杜進淡辣手除掉。
自此兩人一同攝政,協(xié)助幼君,一時間權(quán)傾天下。
然而這樣的平衡注定只是短暫的,此為后話。
蕭定這里卻是死意早定,只渾渾噩噩等消息,宮中無人理睬他們,待蕭定得知性命無礙,已經(jīng)是月余之后。
等死等了這么,居然等到了生的訊息。
蕭定久呆之后,縱聲大笑,狀若癲狂。
此刻跟在他身邊只有韓有忠一人,多年前是這一個人,多年后還是這個人。
就像一場夢,夢中他手握天下,立判生死,站在權(quán)力的顛峰,然而夢驟然就醒了,哪怕他手有余溫,哪怕他萬般不甘。這么多年,他繞了個圈居然回到了原點。
韓有忠驚慌,“萬歲?”
蕭定止了笑,怔了半晌,突道:“我已經(jīng)不是萬歲了?!?/p>
韓有忠老淚縱橫:“萬歲始終是老奴的萬歲?!?/p>
蕭定看著他,目光冰涼。
還能信嗎,人還能信嗎?
韓有忠卻不知道他的想法,恭順著伸手扶他。
蕭定轉(zhuǎn)過目光,這么多年,這場夢過去,我失去我的愛人,卻收獲了更多的敵人。
陳則銘,陳則銘……
……你放過我?不殺我?!
仁厚?太可笑了,你不看看自己,你有這個資格嗎?!你不過是個賤人!
我早該聽楊粱的話,永不用你。
該一早把你踩得更低賤,踩到泥里永不出頭——是我給了你機會。
……我錯了。
若有一天……,若有那么一天!
我第一個要殺的,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