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洛染不用想都知道洛溪往哪里跑去了， 她向來做戲做全套， 她一手拎著裙擺， 淚珠從臉頰一直往下滾， 蹙著秀眉， 帶著哭腔喊道：

“……大姐！你在哪兒呀？”

她沿著那條小河過去，夜色很深， 月色似乎藏在云后， 只隱隱約約露出微弱的光，還有一旁家家戶戶從窗戶、門縫間透出的光亮。

洛染在一棵柳樹下停了下來，她微喘著粗氣，一手扶著樹干， 怎么喊洛溪， 都不見有人回應(yīng)，今天洛家本就吃飯得晚， 此時(shí)外面混黑，又不見一個(gè)人，只有一聲聲蟬鳴。

洛染身子顫了顫， 眸子里后知后覺染上幾分害怕，再開口， 便已經(jīng)是帶著顫音， 抽抽噎噎的， 惹人憐惜：

“大、大姐！你理理我呀！”

她聲音中越發(fā)帶了幾分哭腔：“大姐，你在哪里呀？”

她害怕地哭著，卻是站在樹下不敢走動(dòng)， 原先沒有想著的時(shí)候，還不覺得害怕，此時(shí)心里一慌，就總覺得四周都有人在看著她。

陸一衍從村西向知青大院走去，村西的劉大爺家里會(huì)做腌肉，來村子里久了，也不免就覺得有些饞，他剛剛拿著肉票去換了些腌肉。

剛走到半路，他就聽見有女子小聲的抽噎聲，不知是不是夜晚的原因，陸一衍聽著這個(gè)聲音，莫名覺得凄凄婉婉的，讓他一下子想到不久前剛看的蒲松齡的《聊齋志異》。

陸一衍臉上溫和的神色頓了頓，到底是受過一些教育的人，很快就回了神，皺眉仔細(xì)聽了聽，隱隱約約聽出來是在喊著：

“……大姐……理理我……”

越聽，他越覺得這聲音耳熟，突然，他神色一頓，這不是洛染嗎？

反應(yīng)過來，他迅速地順著聲音的來源走去，一走近，他就不禁皺起了眉頭，只見柳樹底下，她穿著一身白裙，蹲在地上，雙手環(huán)著膝蓋，瘦弱的身板一顫一顫的，越顯單薄。

陸一衍快步走上前去，因?yàn)槭峭砩铣鲩T，他特意帶了一件外套，他一走近洛染，便有些著急地問她：

“洛染？你這是怎么了？”

他一邊將外套披在她身上，一邊皺眉問她，往日溫和的臉上此時(shí)隱著一片擔(dān)憂，他看著洛染哭得雙眼泛紅，唇色慘白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心疼，不由得將外套拉緊了些，又問了一遍：

“洛染，到底是怎么了？”

洛染也認(rèn)出他了，因?yàn)樾闹心暮ε虑榫w，她也顧不得什么，一手緊緊拉著陸一衍的衣袖，仰著白凈的小臉看著他，淚珠一顆顆地滾落，可憐兮兮地說：

“我把大姐惹生氣了，我出來找她?！?/p>

她一手擦了一下眼淚：“可是，我找不到她，我……我一人在這里，我……我有些害怕……”

陸一衍從她的三言兩句中也就只能大概了解一下，此時(shí)卻來不及去想什么，慌亂地擦去她的眼淚，柔聲哄她：

“你先別哭了，我先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偏生洛染搖了搖頭，帶著一分倔強(qiáng)的小可憐模樣：“不，我要找大姐！”

陸一衍還想說什么，卻見她睜著一雙濕漉漉的杏眸看著自己，徹底敗在了她的眼淚下，泄了一口氣，把她身上的外套扣子扣好，妥協(xié)道：

“好，我?guī)湍阏?。?/p>

洛染沒有松開他，只是對(duì)著他點(diǎn)點(diǎn)頭，此時(shí)身邊有個(gè)人，似乎多了些安全感，她壯著膽子繼續(xù)喊道：

“大姐！你在哪兒呀！”

陸一衍嘆了一口氣，她以為用了很大的聲音，其實(shí)她的聲音就和貓叫一樣，陸一衍突然拉著她的手腕，惹得她有些茫然回頭，陸一衍說道：

“你先別哭了?！?/p>

洛染咬著唇瓣，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十分乖巧聽話，只恨不得軟到人心坎里。

陸一衍撚了撚手指，可能是因?yàn)楹谝?，多了幾分勇氣，他終是沒有忍住抬手蹭了蹭她的臉頰，在她一眼茫然中，又很快地收回手，輕咳了一聲，正色道：

“洛染知道你大姐會(huì)去哪里嗎？”

果不其然，洛染的心思很快就轉(zhuǎn)到洛溪身上，根本沒去想剛剛陸一衍出格的舉動(dòng)，她蹙著秀眉，遲疑地說道：

“我……大姐可能去知青大院了，……因?yàn)?、因?yàn)榇蠼愫孟裣矚g……喜歡上哪個(gè)知青了……”

因?yàn)橹肋@話傳出去對(duì)女孩子家聲譽(yù)不好，洛染的話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也逐漸衰弱，她低著頭，所以沒有看見陸一衍神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