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總說程燃太冷情,整個人就像機器人一樣只懂按部就班地生活,這樣的人生會有什么意義?
程燃則認為,十八歲之前有什么資格談人生意義?一個還完全依附父母毫無獨立能力的人,當然不配談人生意義,因為屬于他的人生還并未真正開始。
他曾經一度很想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也并為此而努力著,直到他遇到方姝。
方姝是個很特別的人。
那是和他完全不一樣的構造,當然,他指的是腦子。
他常常會研究這個同桌:上課時總打瞌睡,晚上是去做賊了嗎?可一到課間休息的時候又比誰都精神,動來動去地瞎折騰,好像得了多動癥,分明有使不完的勁兒。
還有,她常常反應力超群,比如她偷看八卦雜志言情小說,但總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第一時間在老師出現前將書藏起來。
這一點,程燃還是很佩服她的。
她感興趣的東西非常多,但都并不持久,她是個三心二意的人。但唯獨對于逗他這件事,她似乎還樂此不疲?
方姝總是會找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話題和他聊,也會毫不吝嗇地贊美夸獎他,當然了,也會毫不知羞地對他表示:“程燃,我真的好喜歡你?!?/p>
程燃卻不知道她喜歡自己什么。
身邊從來都不乏女生對他說這句話,或寫信給他。她們大多因為他學習成績好,因為他無論哪一方面都能拿第一,又或者因為他長的尚算出色的皮囊,那種盲目的毫不思考的喜歡。
可這一切,換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擁有,那這種喜歡大概也不算珍貴吧?
程燃是個理性超越一切的人,所以他始終認為,這個年紀的喜歡算不得什么,他也從沒把那句話放在心上過。
可或許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到了中考結束,他忽然有點害怕自己的同桌換成別人。
但幸好那個丫頭還不算太差,順利考入了他們尖子班,雖然是最后一名。
高中他們依舊很巧地繼續(xù)坐同桌,程燃發(fā)現自己對她的感覺開始變得很奇妙,有時候會生氣她不思進取,可有時候又覺得,她笨呼呼的其實也挺可愛。
直到聽說她要選文科的時候,他的確有些不高興,那種不高興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來,但仔細分析一下又很快就明白了原因——那丫頭怕做數學題,對化學公式也是一頭霧水。
所以他提出幫她補習。
程燃對自己的這一行徑其實也很費解,他平時每天要學的東西很多,除了正常的課業(yè)之外,已經開始接觸自己喜歡的專業(yè)書籍,還要參加一些母親安排的課外活動,所以時間非常有限。
但他還是希望方姝和自己上同班,甚至同桌。
那時候的程燃還不懂喜歡不喜歡,更不懂愛情為何物,他只認為自己不想改變已有的習慣,而這種習慣已經嚴重影響到他能否繼續(xù)安心學習。
程燃找了個很能安慰自己的理由。畢竟他覺得方姝那一身的臭毛病,自己怎么可能真的喜歡她?
從前就有人問過他關于方姝,他也是理直氣壯地這樣回答。
卻不知道,自己那時自負的一句話,徹底將方姝推離了自己的世界。
程燃是在高二開學后幾天才得知的這個消息,他的身邊被安排了新同桌,是個成績不錯的男生,他盯著那個男生看,看的人家都渾身發(fā)毛。
他開始還以為方姝是生病請假了,可現在看,根本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他從老師那確定了方姝選文科的事實,那個每天跟在他身后的丫頭,居然第一次選擇不跟了?
程燃百思不得其解,畢竟這之前他們明明說好了的。
直到他的鄰居李震,某天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告訴他:“陸雅城那家伙估計對方姝有意思,上次在教室里還向我打聽你倆的關系來著?!?/p>
程燃反應了會兒才記起誰是陸雅城,只聽李震又說:“那小子有意思,你看現在都追去了文科班,聽說追的還挺緊的。關鍵是上次方姝也聽見了,兩人不會就這么對上眼了吧?”
程燃沉默著,但他握著自行車車把的手指已緊繃發(fā)白,李震詫異地拍了拍他肩膀,“沒事吧?”
程燃只涼涼看了他一眼,“你確定他倆有事了?”
“不、不是很確定?!崩钫鸬谝淮慰匆姵倘寄敲磧春莸难凵?,就仿佛他要敢說一句確定,他就要吃了他似的。
程燃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胛骨,“不確定就別瞎說,畢竟是女生,傳出去影響不好?!?/p>
“噢——”李震眼看著他率先騎車走了,自己一個人怔在原地。
方姝因為沒爹這事兒,她媽在周圍那一片名聲就不太好,總是有人傳她媽和誰誰誰不干凈了,又和誰誰誰怎么著了,其實大多都是些沒影的事,但人就是這樣,總喜歡臆測些“男盜女娼”的勾當來供消遣。
久而久之,連方姝的名聲也不大好了。
李震一直以為程燃對方姝沒什么,可剛才他捏自己肩膀那一下,力道驚人。
程燃或許,其實挺在乎方姝的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