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低頭,他便瞧見了林樂天藏青鍛靴下一灘暗黑色血跡,心頭猛地一跳,慢慢退了出去。
韓齊人也來了,只是他不知如何面對林樂天,怕見了他就想拔刀殺他或是將自己氣得無所適從,所以干脆不見,在大殿里仰望佛像,心中思緒萬千。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好重的殺氣?!?/p>
韓齊轉(zhuǎn)身,見是一位眉毛胡須雪白的和尚,合手行了個標準的佛禮,“驚擾佛祖,請大師勿怪?!?/p>
“未料施主也是禮佛之人。”來人正是曉佛寺的主持無方。
韓齊淡淡道:“落魄時曾受僧人相助?!?/p>
無方點頭,“大善?!?/p>
韓齊:“來的匆忙,明日派人捐贈香火?!?/p>
無方又點頭,“大善。”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韓齊,微笑道:“你是來看林施主的?他多半人在后院?!?/p>
韓齊穿的錦衣衛(wèi)飛魚服,無方這樣猜測也不奇怪,韓齊平素都是不動聲色,聽到有關(guān)林樂天還是忍不住皺了眉,沒有接話。
無方微笑了笑,“有仇怨?”
韓齊思索片刻,淡漠道:“是。”
“生仇?”
“死仇?!?/p>
無方笑著搖了搖頭,“不善?!?/p>
韓齊不言,只是抬頭又看佛祖,佛相寶相莊嚴似笑非笑,韓齊卻覺它的神情仿佛與某個人很像,于是又移開了目光,將目光移向了殿里的長明燈。
無方見韓齊不言,抬手舉起蓮花燈,續(xù)上了一盞長明燈,轉(zhuǎn)著佛珠輕聲念道:“阿彌陀佛,保佑宗羿施主福樂安康?!?/p>
韓齊一怔,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盯著無方,神情銳利,“方才大師念的可是宗羿?”
無方回首,“是,施主識得?”
韓齊,便是宗羿……沉默了半晌,才又道:“不過故人,敢問大師,這盞燈……?”
“是林施主供奉的,為這位施主祈福,已有數(shù)年了,”無方嘆了口氣,轉(zhuǎn)著佛珠又念了一聲佛號,“都是殺孽?!?/p>
韓齊僵住,正想再問,去見林樂天的錦衣衛(wèi)卻回來了,他一踏入殿內(nèi),無方便飄然離去了,韓齊盯著無方離去的背影,腳雖釘在原地,魂卻已出了竅,直到聽到——“九千歲吐血連連,恐時日無多矣?!睍r,才望向來人,他的眼神銳利無匹,來人又驚出了一句冷汗,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無方溜達到后院,見林樂天躺在椅子上把玩一片樹葉,上前道:“林施主料事如神哪。”
林樂天笑了笑,“無方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辛苦你了?!?/p>
無方瞇著眼也笑了笑,一派鮮活氣息,“林施主捐了那么多的香火錢,佛祖也會原諒貧僧的謊言,更何況若真如林施主所言能消弭一場殺孽,也是功德一件哪。”
老財迷,樂天將身上的落葉撣下,懶洋洋地起身,“大師通透才是真佛?!?/p>
兩人又商業(yè)互吹了幾下才告了別,樂天邊敲腿邊往院子里走,一直安靜的系統(tǒng)忽然道:“你在打壞主意?!边@次它的語氣斬釘截鐵,極為肯定。
樂天冤枉道:“你在說什么?我難道還不乖嗎?這任務(wù)只需要待夠時間妥妥能完成?!?/p>
系統(tǒng)卻不再上他的當,咬牙切齒道:“你還對韓齊不死心?!?/p>
樂天嘻嘻笑了一下,“哎呀,被你看穿了呀?!?/p>
系統(tǒng)氣極,“你、你、你不會得逞的!韓齊已經(jīng)與你撕破臉了,他絕不會喜歡上你的!”
“既然這樣,你還擔心什么?”樂天聳了聳肩膀,一臉地滿不在乎。
他越是這樣云淡風輕,系統(tǒng)就越恐慌,不會吧,韓齊真這么糊涂?就算林樂天不算奸佞吧,可林樂天實打?qū)嵉貧⑦^他一回,韓齊若是腦子沒壞,就算林樂天的確貌美如花,他也不至于會昏頭呀!
它要冷靜,它要相信男主的判斷力和意志力!
韓齊升了官,小院換了大院,一應(yīng)家具用度也都變了,臥房窗扉下,兩條小魚在一個水晶缸子里快活地游來游去。
赤鱗魚原是濟南進貢來吃的,如今養(yǎng)了一段時日,胖得圓潤肥美,在水晶缸中跳得都費勁。
韓齊從寺中回來之后,雙眼一直盯著兩條親親熱熱的魚,忽然道:“來人,去叫廚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