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上藥
回到客棧,晏懷風一把把楚越塞到床上,伸手就去脫他衣服。
楚越僵了一下,還是乖乖躺著不動。晏懷風把他外衣脫掉,又扯過被子把人裹了個嚴嚴實實,才出聲道:“想什么呢你。也夠厲害的,這種天氣都能著涼?!?/p>
楚越被裹得像條蠕動的蠶寶寶,本來就發(fā)燒,又蓋這么厚的被子,想不出汗都不行,實在是難受,想從被窩里面出來,又被晏懷風一把按住,“發(fā)發(fā)汗才好得快,我去找大夫,你就這么躺著?!?/p>
只剩一個腦袋露在外面的人點點頭,忽然又著急道:“少主!梅姑娘……”
“管她做什么,這么大個人了又不會迷路。”
晏懷風推門出去了,楚越躺在床上,想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又被熱得睡不著。
這場病來得突如其來,連他自己也沒有預料到,想來訓練那幾年,吹風淋雨是尋常事,也不見自己著涼發(fā)熱什么的,怎么如今身子反而變虛了呢?
一個人的時候最容易胡思亂想,楚越悶在被子里,一身的汗黏黏膩膩根本無法睡去,就忍不住開始想關(guān)于前世記憶的空白,還有自己突如其來對晏懷風無端的懷疑。
懷抱著歉疚與愧悔重生,讓他從前那幾年沒有時間多加考慮這件事情本身的荒誕,還有這具身體本來的故事。
額頭上滾燙的溫度讓思路不那么清晰,他迷迷糊糊地想,如果自己的靈魂沒有來到這個身體,那么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那個叫十四的影衛(wèi),應該是死在那個刑房里了。
他對這個身體的認知寥寥,全部來源于玄威和他自己的一些猜測。
十四應該是如其他影衛(wèi)一樣,在幼年時期就喪父喪母舉目無親,然后被圣門帶回去訓練成影衛(wèi)。還有就是他頗得玄威寵愛,原本是那批少年影衛(wèi)中的第一人,極有可能被分給門主或者少主做貼身影衛(wèi),晉升為影衛(wèi)首領(lǐng)。
干干凈凈清清白白一目了然的人生經(jīng)歷,甚至非常的枯燥無趣。
如果十四不是木秀于林遭到了其他人的嫉妒,也不會被動用私刑一朝喪命,反而給了楚越重新來過的機會……等等!
楚越打了一個激靈,明明身上熱得難受,心里卻像被澆了一盆冰水:十四他真的死了嗎?他的靈魂呢?真的也就消失或者轉(zhuǎn)世投胎去了?
有沒有可能,他還一直存在于這個身體之中,只是自己意外的到來而陷入沉睡,如今終于慢慢開始蘇醒,想要奪回這具身體的控制權(quán)。
可是這具身體本來就是他的,自己應該霸占著不還嗎?
如果他放棄的話……眼前浮現(xiàn)出晏懷風的臉,如果“楚越”消失了,只剩下十四的話,十四會像他一樣效忠晏懷風嗎?
他并不了解十四的脾性,可從當日這個少年能魯莽地傷了晏懷風來看,必然是個心高氣傲不甘于寄人籬下的人。這原本無錯,可是這樣的人卻并不適合做影衛(wèi),也不見得會留在已經(jīng)落魄如斯的晏懷風身邊。
而晏懷風如此多疑,也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身邊人這么大的變化。到那時候十四想盡辦法離開,晏懷風就真的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不,他也不能這么偏頗地想,說不定十四真的會效忠少主呢?說不定十四能夠代替他,一直陪伴晏懷風、保護晏懷風呢?
心口忽然悶悶地,楚越不明所以,只知道自己一旦想到有別人陪在晏懷風身邊,與他親密無間,就覺得很沉重。
他不明白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么奇怪的心情,只知道想到那個場面,就讓自己很壓抑。
就在他呆呆地望著床頂?shù)尼♂?,腦中絞成一團亂麻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晏懷風終于回來了。
晏懷風這一來一回可謂十分之快,下樓向客棧掌柜的打聽到了天渚城醫(yī)術(shù)最好的大夫之后,也不顧人家正在出診就徑直把人架了回來。
弄得年事已高的老大夫吹胡子瞪眼,一路上凈是數(shù)落他們這些江湖人野蠻暴力,直到進了房間也沒消停。
他沒好氣地瞪了床上的病號一眼,怒道:“把手伸出來!”
晏懷風坐在一旁笑得云淡風輕,姿態(tài)看上去既優(yōu)雅又美好,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個“野蠻暴力”的江湖人。
楚越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來,讓氣哼哼的老大夫把脈,做大夫的終究是仁心,雖然不忿,面對病號卻也負責,只是他診了一會兒又瞪起眼來,惡狠狠白了楚越一眼又去白晏懷風。
“不過是尋常發(fā)熱!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沒點兒耐心!干什么都急三火四的!這人只要發(fā)發(fā)汗就好了,我開帖藥,吃不吃都一樣?!?/p>
說罷剛要收回手,忽然一怔,重新拉住了楚越的腕子,萬分疑惑,“咦——這脈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