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訓練
這一浸便是一夜。
第二天有人來送飯的時候,發(fā)現(xiàn)楚越已經(jīng)在寒潭之中蜷縮成一團,發(fā)起了高燒。
侍女喚了他幾聲,楚越始終沒有反應,似乎陷入了輕度的昏迷,整個身體觸目能見的那些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泛著詭異的白,因為泡得太久,已經(jīng)有些起皮了,臉上卻又布滿了不自然的紅暈。
十四五歲的身體剛剛開始長開,紅紅白白的遠遠看去倒是十分可愛,近看卻又讓人心疼。
她放下食盒,將人拉近岸邊探手一摸,額頭滾燙,只怕是已經(jīng)燒糊涂了。
只是不像一般病人那般鬧騰,安安靜靜地像只受傷的小獸,緊緊皺著眉,卻一聲兒也不響。
這個樣子,瞎子也看得出來楚越情況不太好。
她拍拍他的臉將人弄醒,在對方迷迷糊糊的目光里輕聲問:“鬼谷的規(guī)矩,可明白了沒有?!?/p>
聽到耳邊有人說話,楚越的目光漸漸清醒起來,眼神先往來人身上看,又隨著她落到她手邊的食盒上——他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這寒潭里竟是連條魚都沒有。
食盒蓋得嚴實,看不出里面有些什么,然而香味卻禁不住,一味地往他鼻端飄,表情里不免就露了幾分渴望。
那侍女知道他根本沒聽清楚之前的問話,耐著性子溫和地又問了一遍。
這回楚越聽清楚了,卻不太高興地扭開頭,沒再搭理她。
那侍女掬了一把寒潭水,放在指間一捻,嘆了口氣,將食盒放在岸邊,也不回頭,提氣緩步離開。
就這樣昏昏沉沉又過了一夜,楚越反而覺得身上熱了起來,仿佛有把火一直在心底燒,一直燒到四肢百骸都快化為灰燼時,那送飯的人又來了。
這回要弄醒楚越頗費了一番功夫,他已經(jīng)陷入了深度昏迷,體內(nèi)真氣運轉(zhuǎn)十分緩慢,幾乎處于凝滯狀態(tài)。
等到侍女問話時也不像昨日那般清醒,只不過迷迷糊糊嘟嘟囔囔,依然搖頭表示不明白。
來人依舊無功而返。
將昨日冷掉的食盒送回廚房,等她回到谷主所住的束竹居,剛一進門,屋內(nèi)之人已迎了上來,卻是攬月。
她剛要開口,攬月將手一擺,示意她不要說話,又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悄聲道:“谷主正在小歇?!?/p>
侍女會意,兩人走得遠些,直到離臥榻最遠的角落里站定,這樣既不打擾谷主,又能在谷主有需要的時候及時答應。
這才開始無聲地交談。
攬月瞄著自己的指甲,剛用鳳仙花汁染過,紅艷艷的一片,“摘星,寒潭那人想清楚了沒有?”
摘星抬眼往簾間一望,搖搖頭,也小聲回答:“攬月姐姐,我看他快不行了,偏不肯服軟,怎么就這么倔強!”
攬月嗤笑一聲,“你懂什么。這可是個帶藝投師的主兒,他們做影衛(wèi)的,一向自視甚高,規(guī)矩里面,忠誠可比性命重要多了??烧f到底,他們也不過是保鏢罷了。殺人放火鏟除隱患鋪平道路這些事,還不是我們鬼谷的人在干?他既然進了鬼谷還要守著影衛(wèi)的身份,也是活該。”
摘星聽了滿面愁容,心里總覺得寒潭里那人“自視甚高”是沒有看出來,倔強倒是真的。
兩人嘈嘈切切地絮叨了一會兒,簾內(nèi)忽然響起谷主的聲音。
“摘星?!?/p>
“婢子在?!?/p>
“寒潭那人,仍未松口?”
摘星心里咯登了一下,生怕谷主一個不高興,就把人給殺了,卻也不敢說謊,只好據(jù)實稟報。
谷主沉默了半晌,笑道:“攬月,摘星,若把你們?nèi)拥侥呛独锶?,你們挨得過幾個時辰,才會賣了這鬼谷和我這個谷主?”
雖然聽上去像是戲言,兩人卻是面色大變,齊齊跪倒惶恐地說:“婢子不敢,鬼谷中人若落入他人手中,必定第一時間自盡,絕不敢誤事?!?/p>
“若你們?nèi)蝿瘴赐瓿蛇€不能死呢?攬月,你說,你能在寒潭中堅持多久?”
見谷主點名要她回答,攬月更是惶恐,她原想說絕不會,又知道自家谷主是最討厭人說謊的,是真是假一聽便知,支支吾吾看半天,無奈地說:“婢子……不知?!?/p>
簾內(nèi)人輕笑了一聲,也不置可否,只能聽到佩飾清音,想來是起床了。
兩人還是跪在地上不敢輕舉妄動,果然不一會兒,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叫的卻是摘星。
“摘星,你去寒潭把人帶上來吧,送去弟子房,別讓人死了?!?/p>
摘星大松了一口氣,其中既有幾分是為了自己,還有幾分是為了楚越。
看來今天谷主心情不錯,她欣喜地答應了,半刻也不敢耽擱,連忙去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