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努力保持鎮(zhèn)定——雖然他無法鎮(zhèn)定的內(nèi)容是,自己作為下屬,怎么可以和少主共乘一騎,這簡直是太無禮了!
楚越的手不知該往哪兒放,好像無論如何都會碰到晏懷風(fēng),糾結(jié)了半天,只要揪著馬脖子上的一撮毛,全身僵硬地繃緊。
晏懷風(fēng)看著那個孤身闖入冰獄救人時依舊面不改色無比鎮(zhèn)定的人卻因為跟他一起騎馬而緊張得手足無措,嘴角勾起,再一次心想,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月上林梢,暗淡的天幕下,一騎兩人絕塵遠(yuǎn)去。
清晨,奉里小鎮(zhèn)上行人寥落,大部分鎮(zhèn)民都還沉睡在夢鄉(xiāng)之中。得得的馬蹄聲沿路響起,一直響到鎮(zhèn)中心的伽藍酒樓之前才停了聲息。
酒樓剛剛開門,沒睡醒的小二半瞇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桌子,見有客來,連忙振奮了精神將毛巾往肩上一搭,滿臉堆笑地迎上去。
只見兩個青年從馬背上下來,一看那氣質(zhì)就是大戶人家的出身,于是表現(xiàn)得更加殷勤,笑得連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兩位——”少爺二字還沒出口,一眼瞥見對方腰間的配劍,連忙從善如流地改口,“兩位少俠,打尖兒還是住店?可算是來對地方了,不瞞您說,咱們伽藍酒樓,可是這奉里鎮(zhèn)上最好的酒樓。嘿,無論酒菜還是上房都包您滿意。”
這兩人正是一路風(fēng)塵的晏懷風(fēng)和楚越。
晏懷風(fēng)也不上樓,向小二要了方干凈帕子,楚越立刻接過來將桌椅又重新仔細(xì)抹了遍,才讓他坐下,自己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小二常年在這客棧,來來往往見過的人不知凡幾,這一下自然馬上就看出哪個才是該討好的主,忙忙地?fù)Q了套干凈茶具來,拿最好的茶葉給晏懷風(fēng)沏上熱茶。又偷看了楚越好幾眼,心想這小哥看著竟也不像個下人。
晏懷風(fēng)抿了一口,不置可否地放下,一指門外的馬,輕聲道:“牽下去好生伺候,草料都要最好的 ?!?/p>
小二答應(yīng)著,卻又不急著走,眼神兒亂瞟,楚越看他一眼就知他在想什么,分明是生怕遇上幾個看上去非富即貴實際上跑來吃霸王餐的。他也也不言語,只從袖中掏出一片金葉子放到小二手里,用眼神示意他。
那小二高興壞了,興高采烈地把馬帶下去精心照料,走在路上還不忘把金子放進嘴里咬一咬確定真假,心想今天真是開門大吉,上趕著要把那位有錢的大爺伺候好嘍。
因此待晏懷風(fēng)格外殷勤,添茶遞水就沒斷過,唱歌一樣報出一溜兒樓里有名的菜肴,專門撿貴的推薦。
晏懷風(fēng)點了一桌子酒菜,滿滿地擺在眼前,小二倒是沒吹噓,看上去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晏懷風(fēng)示意楚越不必如此拘謹(jǐn),讓他坐下來一起吃飯,自己最后卻沒動幾筷子。
楚越心想,少主吃得太少了,難怪會變得這么瘦,正胡思亂想間,卻見晏懷風(fēng)揮手叫來了小二,向他打聽這奉里鎮(zhèn)有什么好去處。
那小二一拍大腿,“少俠您可算是問對人了,說到這奉里鎮(zhèn)啊,那好玩兒的可多了去了。咱伽藍酒樓的酒菜自然是最好的,鎮(zhèn)東頭有散市,賣些別處不常見的小玩意兒,少俠大可去逛逛。若到了晚上,嘿嘿,咱酒樓后頭那一整條巷子,多得是漂亮姑娘,男人們都愛去那找樂子。”
晏懷風(fēng)原本可有可無地聽著,在聽到最后一句時,眉一挑,似乎充滿了興趣,打發(fā)走小二就帶著楚越出了門,也不說去哪里,悠悠然地閑逛。
楚越跟在后頭,沒一會兒就聞到前方飄來一陣又一陣濃郁的脂粉香氣,只見眼前建筑一變,頗像是剛才小二口中“男人們找樂子的好去處”。
……少主來這種地方……
此時天未至午,花街柳巷原本還沒開始做生意,晏懷風(fēng)用金葉子換來鴇母大大的笑臉,逕直進了一家叫做“清歡館”的地方。
鴇母殷勤地跟在兩人身后問:“公子喜歡什么樣的小哥兒?咱這里的孩子都是一等一的俊俏。”
楚越心里一驚,小哥?青樓里面不應(yīng)該都是姑娘嗎?等等,這家叫做清歡館……似乎……是個小倌館?
少主喜歡男的?!
楚越差點沒控制好表情,很努力地保持著平靜,楚越開始不停地回想,上一輩子的晏懷風(fēng)什么時候有過斷袖的跡象。
那時的晏懷風(fēng)似乎并沒有對男人表現(xiàn)出特殊的興趣,不過同樣的,對女人好像也沒有。如此想來,那時他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
就在他努力回想之際,只聽晏懷風(fēng)那清朗的聲音對鴇母說:“不用了,我家阿越怕是要吃醋,媽媽只需給準(zhǔn)備一間最好的雅間即可?!?/p>
鴇母聞言回頭,眼神古怪地將楚越全身上下打量了一圈兒,然后抿著嘴曖昧地笑道:“明白明白?!彼@一咧嘴,臉上撲了十七八層的白粉就開始撲簌簌地往下掉,都不知是滑稽還是可怖。
楚越渾身一震,看看晏懷風(fēng),又看看笑靨如花的鴇母,瞠目結(jié)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