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維山把眼淚擦掉，靜靜地看著尹千陽，感覺又想笑了。

03

“怎么到小學(xué)畢業(yè)就沒了？”

聶維山拿著厚厚的本子看了一下午，每一句都覺得津津有味，結(jié)果猝不及防翻到了空白頁，問：“初中部分怎么沒寫??？”

尹千陽坐在柜臺后拿著小布擦拭一盤手串，說：“我公共課上覺得無聊才寫的，寫完小學(xué)畢業(yè)正好放寒假了，所以后面就沒了?！?/p>

本子扉頁寫著“回憶錄”三個字，聶維山勸道：“回憶錄一定要寫全，不然別人看完肯定誤會，以為咱們活過小學(xué)就嗝兒屁了呢?！?/p>

“你拉倒吧，我當(dāng)日記寫的，除了你誰看啊?！币ш柌镣暌淮€要再試戴一下，“等下學(xué)期再寫吧，放假期間我提高一下文筆水平?！?/p>

透過窗戶和玻璃門能看見外面還在下雪，街上的車減速行駛，人們走路也拿捏著姿勢，后院的石榴樹和棗樹都涂了保護(hù)層，洗手間多裝了兩組暖器。

下午四五點鐘天就開始黑了，雙耳記也提前關(guān)了門。聶維山和尹千陽放棄了電動車，手挽手腿兒著往家走。

他們住的地方離體院不遠(yuǎn)，方便尹千陽上課和訓(xùn)練，小區(qū)門口掛了四只紅燈籠，還寫著“新春快樂”，聶維山問：“家里還有吃的么，要不要買菜？”

尹千陽呼出一口白氣：“不買，冷死我了！”

兩個人加速回了家，進(jìn)門便趕緊脫鞋換衣服，然后一齊鉆進(jìn)廚房準(zhǔn)備晚飯。千刀已經(jīng)從可愛的小土狗長成了有點兒丑的大土狗，坐在廚房門口看著他們倆忙活。

“快切個蔥花，我要熗鍋。”

“一根夠嗎？囫圇點還是碎點？”

尹千陽邊切邊流淚，還不能用手去碰，難受得直哼哼。聶維山停下自己手上的活兒，奪過刀說：“我切吧，你洗一下?！?/p>

尹千陽不僅沒去洗，還從側(cè)面抱住聶維山，把刺激出來的眼淚往對方肩膀上蹭，感嘆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蔥花沒切完。”

聶維山邊切邊笑：“男兒有淚不輕彈，還因床上沒做完。”

“靠！你丫就壞吧！”尹千陽紅著臉卻沒撒手，“對了，跟你說個事兒，明天開始我就去健身房上班了，”

“嗯？上班？”聶維山停下，“寒假時間又不長，怎么想起打工了？”

尹千陽說：“寒假干全天，開學(xué)以后做兼職，賺錢為小，最主要的目的是考察學(xué)習(xí)。”他湊近一些，期待地說：“我和秦展想合伙辦個健身房。”

聶維山高興道：“那我怎么支持您一下?。俊?/p>

“不用不用。”尹千陽朝對方耳朵邊呼氣，“床上少折騰我兩遍就行?！?/p>

千刀搔搔耳朵，目睹聶維山扛著尹千陽回了臥室，它只好搖搖尾巴也回了狗窩，不知道熗鍋排骨幾點才能吃上。

04

當(dāng)年拜師的時候說了，逢年過節(jié)要先給師父磕頭敬茶，所以除夕前一晚聶維山和尹千陽早早就到了丁漢白家里。

餐廳飄著香味兒，年夜飯已經(jīng)做好了，丁漢白在客廳沙發(fā)上喝開胃茶，對著尹千陽說：“你既不給我磕頭，也不給我敬茶，還年年來蹭我家的飯。”

尹千陽剝著花生含著酥糖：“我又不是你徒弟，干嗎給你磕頭敬茶，再說了，是師叔讓我來的，我是來陪師叔聊天的?！?/p>

紀(jì)慎語手里拿著兩封大紅包，開心地說：“甭管他，歲數(shù)越大越愛找事兒，小山快點兒把茶給他，然后咱們就開飯了。”

聶維山端著茶在丁漢白面前跪下，遞上去說：“師父，又過了一年，祝您身體康健，笑口常開?！?/p>

丁漢白接過茶盞：“又過了一年，還是這倆詞兒?！?/p>

聶維山又端了一杯遞給紀(jì)慎語：“師叔，新年快樂，祝福的話讓陽兒替我說吧，省的憋壞他。”

尹千陽剝了一堆糖紙和花生殼，等嘴里的東西都咽下去后才開口：“師叔，祝您新的一年雕更多自己喜歡的東西，每一樣都賣出好價錢，茶樓也生意興隆，等春天了給您送石榴和棗吃。還祝您每天都高興，師父不惹您生氣，你們倆吵架他先向您服軟，誰都別鬧病，一口氣活到九十九?！?/p>

丁漢白挑刺兒道：“我打算活一百呢，你這不是咒我早死嗎？”

“你行了吧。”紀(jì)慎語一直樂，把兩封大紅包分別給了聶維山和尹千陽，“好好拿著，聽說小山要開新店了，就當(dāng)我們倆的一點心意?！?/p>

尹千陽趕緊道：“我和朋友要開健身房了，到時候您和師父來鍛煉，不要錢！”

丁漢白沒完沒了：“要是鍛煉的時候閃了腰，你們給掏醫(yī)藥費嗎？”

屋內(nèi)抬杠的聲音不斷，整頓飯吃得熱熱鬧鬧，師徒兩代人圍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從行里的八卦聊到過去的舊事，話好像說不完一般。

窗外又下起了雪，吃完飯丁漢白和紀(jì)慎語并肩站在屋檐下，聶維山和尹千陽給他們拍了張照片。

回家的路上，尹千陽說：“師父和師叔好浪漫啊，每年過年還拍張合影。”

“師父說他們歲數(shù)都不小了，將來誰先走了，那這些照片可以給另一個人留點兒念想。”聶維山牽住了尹千陽的手，“要不咱們以后也拍吧。”

尹千陽兜著帽子，看著路燈下簌簌而落的雪花：“行，帶上千刀一起拍?！?/p>

兩個人牽著手在路上走，留下了兩行腳印，雪一直下，腳印又漸漸被覆蓋。

05

“陽兒，我說兩句。”

“說什么，這么冷別說了?！?/p>

“就兩句，辦健身房以后別帶女學(xué)員行嗎？”

“你傻啦，我又不喜歡女的?！?/p>

“第二句，也別帶男的?！?/p>

“我勸你第三句讓我高興一下，不然這個年你過不好了?！?/p>

聶維山第三句說：“只帶我，行嗎？”

尹千陽開始樂：“把你帶到兩百斤！”

雪一直下，他們一直邊笑邊走，就這樣攜手往前，大概能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