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張小琴?。∧氵@記性忒差！”他倆小學(xué)就一個班，纏纏綿綿走到了高中，尹千陽又問，“你的初戀情人叫什么名字？”

聶維山答：“這個記得，叫尹千陽?！?/p>

倆人實在沒什么正經(jīng)話可說，但偏偏誰也不愿意掛電話，就那么無聊地說了半個多鐘頭，尹千陽悶到極限了，把被子蹬開大口喘氣，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若是一禮拜不見呢？”

聶維山算了算：“一禮拜七天，如隔二十一秋。”

“靠！沒考你數(shù)學(xué)！”尹千陽吼完趕緊摀住了嘴，怕動靜太大被人聽見，“不說了，明天我就得去上補習(xí)班了，又要和建綱見面?！?/p>

聶維山說：“好好學(xué)習(xí)，過完二十一秋我就回去?！?/p>

這二十一秋相當(dāng)難熬，尹千陽除了每天上午上課之外，其余時間就是帶著狗到處跑，短短幾天里，他帶著狗已經(jīng)繞遍了三環(huán)內(nèi)，準(zhǔn)備進攻三環(huán)外。

聶維山也快憋到極限了，家里就他一個外人，妹妹還小，他媽的注意力實在分不出多少給他，和后爸之間就更不用說了，彼此像對陌生人一樣客氣，寒暄兩句都累得慌。

這種形式主義的探親真是害人。

終于到最后一次課了，尹千陽看了八百次手表，快把表盤看崩了。建綱忍無可忍，使勁拍著黑板說：“你家有急事兒？看看你這一節(jié)課聽進去了幾句？”

“劉老師別急啊?！币ш栕钕矚g被點名批評，這樣一來二去的能浪費不少上課時間，“我家真有事兒，我表面是坐在這兒，其實我的魂兒早飛了?！?/p>

建綱罵道：“我看也是！缺魂兒一個！”

下課鈴響的瞬間尹千陽撮上卷子就跑，后背挨了好幾截粉筆頭，他這幾天一直騎著聶維山的電動車，來去自如。飛奔回家擱下書包，跑去隔壁找對象，進院就喊：“我來了！小山呢！”

聶穎宇在水池子邊上刷球鞋，說：“我哥去大伯母那兒了，你不知道??？”

尹千陽問：“不是今天回來嗎？”

“是啊，那也得吃完中午飯了吧?！甭櫡f宇瘋狂揉搓鞋帶兒，“沒準(zhǔn)兒我大伯母舍不得我哥走，再多住幾天呢。”

飽受相思之苦的尹千陽掉頭就走，騎上電動車又去了古玩一條街，他目的性很強，進店直接問：“爺爺，前幾天小山要的白玉髓準(zhǔn)備好了嗎？”

聶老正招呼客人，沒工夫搭理他。他急得團團轉(zhuǎn)，奔去后院把地掃了一遍，等客人買完離開，聶老端著茶缸走過去說：“你又中什么魔障了？”

他把掃帚一扔：“人家隨時都過來取，他得趕緊做。”

聶老心疼孫子，說：“他和他媽媽一年沒見，當(dāng)然是好好聚聚了，做串子有什么要緊的，大不了我給他做?！?/p>

尹千陽小聲說：“您手藝不行，別砸了小山的招牌?！?/p>

“嘿！臭小子！”聶老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到底干嗎來了？專門來給我添堵的？！”

“我哪有那么討厭啊，我來問問白玉髓準(zhǔn)備好了沒有?！比绻麥?zhǔn)備好了就有話頭了，他就能以此去找聶維山了。后面這句尹千陽沒說，催促道：“聶大師，料到底備好沒有啊？”

聶老說：“庫里本來就有，我收柜子里了，他才沒找著。”

尹千陽確認完抬腿就跑，“再見”都是出了門才補的，他隱約記得封若楠的地址，但經(jīng)過中心廣場時就看見了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小山！聶維山！”

聶維山本來想早點兒回去，臨走前他媽非塞給他五千塊錢，他不要，于是他媽又想給他買成衣服和鞋，順便再好好吃一頓。

聽見喊聲回頭，他在路邊看見了騎著電動車的尹千陽，剛要飛奔過去，他媽好奇地問：“誰喊你呢，同學(xué)嗎？”

尹千陽已經(jīng)鎖好了車子，一口氣跑到對方面前，呼哧喘氣地說：“我正要去找你呢！”說完才看見封若楠，他瞬間緊張起來，趕緊站好打招呼，“阿姨，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千陽?！?/p>

封若楠驚訝地說：“千陽都長這么高了，得有一米八了吧？”

“一米八二了！”尹千陽也顧不上看聶維山了，捋捋頭發(fā)抻抻衣服，“阿姨，這么多年沒見，您還是那么漂亮呢?！?/p>

封若楠笑著說：“你從小就嘴甜，吃午飯了嗎，咱們一塊兒吧?！?/p>

聶維山和尹千陽都沒想到會一起吃飯，封若楠點菜，他們倆借口去洗手間，關(guān)上門立馬炸了，尹千陽站在鏡子前不挪地兒，一個勁用水抹頭發(fā)。

聶維山在旁邊洗手：“你他媽嚇?biāo)牢伊耍瑒偛挪铧c兒飛奔過去跟你打個啵兒，幸虧我媽多問了一句。”

尹千陽不搭理他，自顧自臭美，美完不太滿意：“我是不是該理發(fā)了，感覺怎么不精神呢，劉海兒撇著點兒好不好看？”

“別撇了，已經(jīng)相當(dāng)帥了?！甭櫨S山洗完了手，“等會兒吃飯別提我爸，千萬記住了。”

尹千陽點點頭說：“自我表現(xiàn)的時間還不富裕呢，哪有工夫提別人啊。”

他們倆回到了餐廳，封若楠正在喝茶，落座后一時無話，但都眼觀鼻、鼻觀心。封若楠是長輩，先打破了沉默，問：“你們現(xiàn)在還在一塊兒嗎？”

倆人都驚了，在桌下猛地掐住了對方的大腿，給彼此輸出力量。

封若楠催道：“怎么不說話，那千陽在哪個學(xué)校??？”

操，原來是這個意思，戀愛中的人就是敏感。兩只手又松開，尹千陽帶著禮貌又乖巧的微笑，回答道：“在呢，我倆一個班，不過不是同桌。”

封若楠點點頭：“你爸爸媽媽好嗎，千結(jié)算起來快大學(xué)畢業(yè)了吧？”

“嗯，我姐大三了，正實習(xí)呢，她可漂亮了?！币ш栐捪蛔右淮蜷_就剎不住，而且喜歡瞎吹，他抿抿嘴警告自己注意，繼續(xù)說，“我爸媽也挺好的，您沒事兒的話可以跟我媽聯(lián)系聯(lián)系，那時候你們不是經(jīng)常一起逛街嘛，她總說您眼光好?！?/p>

“你媽媽眼光才好，命也好，有福氣?！狈馊糸难凵窈驼Z氣都柔軟了，聊著聊著就變得溫柔起來。

聶維山始終沒有吭聲，就靜靜聽著他媽和尹千陽說話，他感覺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尹千陽在他家玩兒，他媽拿出吃的喝的陪著他們，外面陽光明媚，每個人都那么高興。

尹千陽聊得正開心，扭頭看了聶維山一下，發(fā)現(xiàn)聶維山發(fā)著呆卻紅了眼。

“菜上來了，多吃點兒。”封若楠招呼了一聲，也很高興。

尹千陽說：“我最愛吃這道蟹黃豆腐了?！倍垢蒙鬃右ㄖ裕米笫志托?，他拿起勺子開吃，右手在桌下偷偷牽住了聶維山的左手，然后摩挲對方的手背。

什么小心思都沒有，只是想安慰。

聶維山筷子一頓，夾著的栗子沒吃就已經(jīng)覺得甜了。

快吃好時封若楠問：“你們寒假出去玩兒了嗎，是不是作業(yè)很多啊，還有空嗎？”

聶維山說：“我們打算去紹興玩兒，嘮叨好長時間了?！?/p>

封若楠挺支持，臨走的時候偷偷把錢塞給了尹千陽，讓他轉(zhuǎn)交。尹千陽特為難，憑著勁兒大又塞了回去，說：“阿姨，他不想要，我就不能幫您給他，不然他生我氣怎么辦啊?！?/p>

封若楠說：“哪至于，你就當(dāng)幫阿姨一個忙?！?/p>

尹千陽把手背到身后，看見聶維山已經(jīng)取了車子，他說：“阿姨，真不用，錢上吃苦對小山來說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您要是心疼他的話，就平時多打幾個電話。”

他說完就跑了，一路上都沒吭聲，糾結(jié)自己算不算多事兒，糾結(jié)封若楠會不會不高興。

到了家門口還沒回神，被掐住臉蛋兒才停止了撒癔癥。

聶維山捏著那點兒肉，說：“明天準(zhǔn)備準(zhǔn)備，后天咱們就出發(fā)？”

尹千陽眼睛放光：“去紹興？！”

聶維山用笑臉回答了一切，尹千陽大喊：“聶郎和尹郎終于要私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