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面前的一切消失時,段唯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他半混亂半清醒之間,好像聽見了傅度秋著急的呼喊,所有的記憶在此刻像是歸巢一般回到他的腦海里,連帶著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真實。
“明天我們還去那里玩?好不好?”
七歲的段唯站在離家不遠的十字路口上,笑嘻嘻地看著眼前的男孩兒。他第一次看見像對方這樣不愛說話,悶聲悶氣卻又格外討人喜歡的人,于是總是想要再親近一點。
而傅度秋看著面前笑靨如花的段唯,卻沒有對方那樣坦誠熱情,反而是紅了臉頰燙了耳朵,半晌才終于擠出一句:“好。”
“那就說好了!”
綠燈亮了,段唯揮手和傅度秋告別,說完就往前跑去,身影一蹦一跳的,好不快活。
看著他不斷跑遠的背影,那時才半人高的傅度秋不知不覺間從嘴角溢出了些笑意,轉(zhuǎn)過身往自家門口走去,還沒有開門,就聽見了里面摔東西的聲音。
年輕的葉瓊從大宅子里出來,她臉上殘留著淺薄的巴掌印,即使平日里十分要強的她也露出了屬于Omega的脆弱。她手里拿著些七零八碎的東西,在看見兒子的時候愣了愣,隨后擦干凈臉上的淚痕。
“和媽媽走。”葉瓊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對傅度秋說。
第二天,段唯按照往常的習(xí)慣,下午頂著烈日早早地去了約定的地點。夏日的江面上漂泊著許多小船,它們穿梭在江面上,上面三三兩兩載著些游客。
飛鳥在江面上飛過,蕩起一陣漣漪。
從晌午到黃昏,他都沒有等到如約而至的玩伴。
于是他一邊罵一邊哭地回了家。
因為是曾經(jīng)丟失過的記憶,所以當它們?nèi)繗w巢時,段唯覺得格外真實,仿佛就在昨天。那愛意仿佛隔著一整個世紀般源遠流長,直燒得他腦子乃至全身都滾燙。
直到他逐漸恢復(fù)意識,他都感受到了身上灼熱的潮氣。
“你醒了?”
旁邊傳來清脆的女聲,段唯下意識睜眼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醫(yī)院里。
“我……”段唯一開口就被自己的聲音給嚇到了,仿佛是大半輩子沒喝水一樣,喉嚨里卡著輛拖拉機。
護士姐姐笑了笑,看了一眼已經(jīng)流了半瓶的點滴,說:“你發(fā)燒了,一下燒到了快四十度?!?/p>
“……哦。”
段唯沉默良久,最終才懵逼地點了點頭。他的臉頰還是紅的,這樣讓他本就好看的臉上添了幾分可愛,讓護士姐姐忍不住心疼了一把。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說:“哦對了,你的朋友……”
話還沒說完,病房門就被謔地打開,彭炎從門口突然沖了進來,見段唯醒了猛地抱住他說:“啊啊啊啊啊我段哥嗚嗚嗚嗚,我還以為我要黑發(fā)人送……”
“閉嘴,你好吵,”段唯出聲打斷,皺起眉頭說:“還有,你壓我點滴了?!?/p>
說完,剛剛還黑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彭炎連忙閉上了嘴,像碰珍寶般摸著段唯的點滴。
和他一起進來的許佳念滿臉關(guān)懷,把水果放在一邊說:“怎么樣?還難不難受?想不想吃水果?”
“沒事。”段唯還沒有適應(yīng)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一切,于是下意識地笑了笑。
“我差點嚇死,你暈了好幾天了都,”彭炎見段唯的臉色好了許多,這才放下心來,坐在一邊:“你怎么就突然高燒昏迷了,以前從來沒有過?!?/p>
“我怎么知道?”段唯懶得多說,隨口搪塞了過去,問道:“這幾天都是誰在照顧我?”
“還有誰,你爸媽唄,”說到這里,彭炎停頓了一會兒,半揶揄地說:“還有傅度秋?!?/p>
話音剛落,還沒等段唯驚訝一會兒,房間里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傅度秋手里拿著幾個塑料袋,里面是冒著熱氣的食物。
他在看見段唯醒過來時十分明顯地愣了愣,眼中似乎閃過了某種情緒,又馬上隱了過去。隨后面色平靜地走進病房,輕聲說:“醒了?”
再次看見傅度秋時,段唯心中思緒萬千。他想起之前在教學(xué)樓下錯過的那一面,他本以為那次是他們的初次見面,沒想到卻是久別重逢。
他輕輕應(yīng)了一聲。
旁邊的彭炎見他們有些微妙,于是和旁邊的許佳念互看一眼,雖是沒有說話卻彼此心領(lǐng)神會。
在得知他段哥住院時,他們因為上課分身乏術(shù),沒有來探望。但一直以來從不缺課的傅度秋卻是請了假,每天陪在段唯身邊。
傅度秋雖然每天看上去都和平時無異,但卻十分執(zhí)拗,誰勸都沒用。連葉瓊都未曾見過他什么時候這么照顧過一個人,見狀誰都沒攔著,就這樣讓傅度秋照顧了整整幾天。
想到這里,彭炎看了一眼床上表情微妙的段唯,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覺得好事將近了。
見狀十分有眼力見兒的彭炎和許佳念打著哈哈,說了幾句話就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兩個人。傅度秋見段唯臉上的病容隨著蘇醒消失了不少,于是走上前走在旁邊,無言地看著流動的點滴。
段唯看著他放在床邊的白粥,說:“這是給我?guī)У膯???/p>
“不是,我沒想到你會醒來,”傅度秋誠實的回答:“買給我自己吃的?!?/p>
段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