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圖書館門口。]
段唯兩眼一黑,差點連帶著手機從樓梯上直接滾下去。
這是什么意思?就要面基了嗎??
可是他還什么都沒鋪墊好?。??
大腦短暫停止工作了幾秒,段唯意識到現(xiàn)在還不能被傅度秋知道這一切,于是他哆嗦著迅速往回跑。
他慌慌張張地,迎面撞上了不少下樓梯的同學,在安靜的圖書館里引起一陣喧囂。
段唯一邊往回跑一邊道歉,找了一個圖書閱覽室坐下來,驚魂未定地看著手機屏幕。這時他發(fā)現(xiàn)傅度秋說完那句話之后,就再也沒發(fā)消息。
他又不敢直接跑門口去,于是只能裝傻地回復(fù):
[什么呀學長?]
也不知道為什么,段唯下意識地就覺得心虛,雖然他知道自己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很低。
過了好幾分鐘,傅度秋回了消息過來:
[沒事,我在找我同學。]
見狀段唯長長舒了一口氣,驚魂未定地把手機掐熄了屏,還沒來得及緩兩口氣,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但這一次并不是短暫的消息提示,而是電話震動。段唯像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般渾身一抖,看著手機上顯示的一截陌生號碼,走到廁所門口接通:“喂?”段唯說道:“誰???”
“我,傅度秋?!?/p>
聽筒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段唯下意識站直了些,有些后怕地說:“怎么了,有事嗎?”
“你在哪兒?”電話那邊的傅度秋言簡意賅,聲音中似乎隱著幾分段唯聽不懂的情緒。
“我在圖……”段唯不假思索地說出口,說到一半又給自己來了一個大耳刮子,原地跺腳轉(zhuǎn)了一圈后說道:“我在教學樓,怎么了,有事嗎?”
傅度秋獨自一人站在圖書館門口,剛剛打球出的汗順著額角滑落到下頜,周圍零零散散地走出幾個同學,都朝著他望過來。
他淡淡地朝著前面看了一眼,隨后轉(zhuǎn)過身去對著電話說道:“我打完了,你不是《琵琶行》還沒背完嗎?現(xiàn)在過來找我?!?/p>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我那個……”
電話另一頭,段唯聽著聽筒里的一陣忙音,霎時間啞口無言。
緊接著,他把手機放進兜里,暗罵一聲后迅速地下了樓。圖書館離教學樓有好長一段距離,跑過去都要將近五分鐘,他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只是上個廁所就經(jīng)歷如此的大起大落。
他三步并作兩步趕下了樓,在出圖書館時還特意往外面觀察了很久,確定傅度秋沒有在門外后才放心地往外走。
要是放在電影里,他覺得自己像極了無間道里的間諜。
他在路上風馳電掣,終于五分鐘之內(nèi)趕到了教學樓?,F(xiàn)在還是上課時間,文科大樓里傳來朗朗書聲,段唯又一口氣都不連著喘地跑上樓層,走進教室里。
還好,傅度秋還沒到。
段唯剛分化不久,這么一跑把他的元氣都抽去了大半。他站在教室后面,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隨后坐在椅子上,把語文書拿出來裝模作樣準備背誦。
而當他都快把《琵琶行》背完了的時候,傅度秋終于出現(xiàn)了。
孫子……
段唯在心里罵道。
對于段唯出現(xiàn)在教室里,傅度秋并不意外,只不過他腳步頓了頓,忍不住說道:“你還真在這兒背呢?”
“???”段唯差點一口氣背過去,“不是你讓我背的嗎?”
門口傳來傅度秋的輕笑聲,他往里走了幾步,把手里的檸檬水放在桌上,隨后坐在段唯對面,把書拿起來說道:“背吧?!?/p>
段唯看了他一眼,權(quán)衡了些許,最終還是覺得在月考之前最好不要得罪自己的小組長,于是深吸一口氣,開始背誦。
傅度秋手里拿著書,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瞼處映出陰影。他的視線放在書本上,余光卻是時不時地朝段唯看過去。
段唯背誦詩歌時不能接受周圍存在任何的喧囂打擾,這是傅度秋這幾天發(fā)現(xiàn)的,否則對方就會背得上文不接下文。
所以傅度秋安靜地看著他,只有在背誦錯誤的時候才會出聲提醒。
段唯抬手撐住下巴,仰著頭看著天花板,似乎墻面上有原文能夠提醒他一樣。
他一邊背誦,喉結(jié)一邊輕微滾動,傅度秋的視線輕輕掃過,隨后側(cè)過頭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出了太陽,陽光將它的熱度落在陽臺上,微風乍起,窗簾被吹得微微掠動,光線在課桌上攪起一陣碎片。
有點熱。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中司馬青衫濕!”段唯背完這句話后猛一拍桌子,把傅度秋發(fā)散的思維收了回來。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說:“江州?!?/p>
“哦,”段唯嘿嘿兩聲,“我說怎么有點兒耳熟,還以為是江中消食片呢?!?/p>
傅度秋把筆拿出來,在書本左上角工整地寫了個已背,遞給段唯。
隨后他抬頭看向段唯,若有所思地說:“你怎么突然回教學樓了?”
“想上廁所?!倍挝ㄔ缇拖牒昧苏f辭,迅速回答道。
“操場不是離圖書館最近嗎?為什么還要跑這么遠上廁所?”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傅度秋的語氣里帶了些試探,段唯很迅速的從語氣里察覺出幾分不對勁,瞎扯道:“我剛剛到處散步,走著走著就到教學樓了……你管這么多干什么?”
說完,他試圖扯開話題,指向傅度秋面前沒有拆封的檸檬水:“剛買的?”
“嗯,”傅度秋應(yīng)了一聲,“別人送的?!?/p>
段唯當然知道是別人送的,但還是故作驚訝地張開嘴,“女生送的吧?誰?。俊?/p>
說完之后他還在心里竊喜了一會兒,等著傅度秋說出那個名字,他也好順便添油加醋幾句,給許佳念說說好話。
“許佳念說是你買給我的?!?/p>
“……”
段唯霎時間愣住,目光肉眼可見地慌亂了一下,隨后又迅速地隱去,扯了扯嘴角說:“騙你的吧,現(xiàn)在不都喜歡說‘誰誰誰托我給你的’嗎?說不定就是她送給你的?!?/p>
“是嗎?可能就是他給我的吧,”傅度秋看著他不自在卻又佯裝鎮(zhèn)定的神情,將視線落在那杯飲料上,點頭應(yīng)了一聲:“又不好意思直接給?!?/p>
見他接茬,段唯心里感嘆了一聲孺子可教,也放松了些,見縫插針地繼續(xù)說道:“可不就是嘛,我跟你說,許佳念真挺好的,剛剛還抓著我非要看你打籃球呢!”
傅度秋并沒有回應(yīng)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遠處圖書館頂樓上,佇立著一個筆尖形狀的標志,頂端的鋼片被光線照射得有些晃眼。
他之所以這么長時間才抵達教學樓,是因為當時給段唯打電話之后,他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觀察圖書館門口。
果然,正如他所推測的一樣,段唯慌慌張張地從圖書館里出來,像是偷了鎮(zhèn)館之物的賊。
而傅度秋站在對方看不見的角落里,面無表情地觀察著段唯匆忙跑向教學樓,從而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冬風就在這個時候輕輕吹起,他抬起手劃開鎖屏,看著上面寥寥幾句記錄,更加確信了心里的想法。
手機對面就是段唯。
從圖書館的方向收回目光,傅度秋轉(zhuǎn)過頭看著還在滔滔不絕的段唯,一向條理清晰的傅度秋突然有了一個新的疑問:為什么段唯要這么做?
其實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在遇到這個問題時都會馬上想出答案。而此刻傅度秋卻罕見地陷入了沉思,最終刨開所有的猜測,唯一的答案就這樣呼之欲出
“你要是想那什么,我覺得你可以考慮考慮。”
“考慮什么?”傅度秋思維被打斷了,遲疑了一會兒隨后問道。
段唯來勁了,雙手撐著桌面靠近傅度秋,說:“談戀愛啊。”
話音剛落,傅度秋猛地瞳孔一縮,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剛剛還在心里的疑問,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擺在自己面前。
緊接著他不禁有些遲疑,心里想道:段唯記起來他是誰了嗎?
見他不回答,段唯歪過頭不解地看著他。離得近了,蜜橙味撲面而來,給干燥的冬天里帶來些許甜蜜,段唯就這樣不加掩飾的看著傅度秋,眸中泛起些許期待。
傅度秋眸光微閃,段唯的模樣霎那間占盡了他所有的目光,一瞬間他竟然不知道將視線應(yīng)該落在哪里,于是只能盯著段唯眼角的淚痣。
內(nèi)心那個猜測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混亂了,他鬼使神差地道:“和誰?”
“許佳念啊,”段唯歪過頭皺起眉,“哥們兒,敢情我剛剛說那么多,你什么都沒聽進去呢?”
他真是奇了怪了,平時傅度秋發(fā)呆時都能夠迅速地從他背誦的詩句里挑出毛病來,怎么現(xiàn)在一對一說話還能走神?
“……”
傅度秋沉默了一會兒,皺起眉頭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十分困惑他的問題。
他看著段唯,試圖就這樣在長久的對視中找到答案,但這當然沒用。
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段距離,后背靠在椅子背上,說:“我不打算早戀。”
話音落了,現(xiàn)在輪到段唯無語,但仔細想想不早戀這一點好像也確實符合傅度秋的學霸人設(shè),難道原著里男女主BE是因為這個原因?
想到這里,他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覺得不能夠操之過急,于是點點頭說:“也確實,學習要緊?!?/p>
只這一會兒的功夫,教室里陷入了沉默。段唯翹起二郎腿,突然想起什么,對傅度秋說:“你怎么知道我電話的?”
“彭炎給的?!备刀惹镎f。
“哦……”段唯點點頭,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寫手里的練習題,寫了兩道之后又覺得現(xiàn)在這個形勢,不問兩句實在是太浪費了,于是說道:“我前幾天問你的問題,你一直都沒有回答我?!?/p>
傅度秋抬起雙眸,問道:“什么?”
“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兒?。俊闭f完之后他停頓了一會兒,想起之前傅度秋給自己驚世駭俗的回答,加了一句:“或者你喜歡什么樣的Omega啊?”
在段唯的愛情觀里,其實是男是女都沒問題,主要是性格合得來就好了。他覺得自己可以趁現(xiàn)在多套出幾句話來,弄出個“傅度秋擇偶標準模板”,再讓許佳念往上面慢慢發(fā)展,到時候水到渠成、萬事大吉。
可傅度秋卻沉默了,他現(xiàn)在非常不懂段唯究竟在想什么。
他移開目光,“你問這些干什么?”
“幫你留意著啊,”段唯理所當然,“你看看你,天天學習,到時候考上大學別的男孩兒女孩兒早就名花有主了,就不像現(xiàn)在這樣選擇多。我認識的人也還挺多的,各個類型都有,你要不跟我說說?”
“……”傅度秋面色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而坐在對面的段唯見他不說話,滿臉真誠的對著他笑。
隨后他就看見傅度秋拿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他不禁感嘆道:“什么鬼,你還自己寫在紙上了?這么騷??”
打開之后,他才看見冊子上全是各式各樣的數(shù)學題。
“寫,”學霸傅度秋再次戴上自己冷酷的面具,“不寫完今天不能回家?!?/p>
段唯:???
經(jīng)過一晚上的練習題攻勢,段唯決定還是將數(shù)學先放一邊,主攻幾門自己擅長的科目。
他這個時候十分慶幸這位原主當初選擇的是文科,不然他覺得自己估計一輩子與智能機都無緣了。
考試當天,在去學校之前,段唯在家吃了喬瑩親手下廚的標準滿分早餐,還從衣柜里掏出了一件大紅色的棉襖,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看上去像個年畫娃娃。
到學校之后,彭炎就被他一副喜慶的模樣嚇了一跳,說:“怎的了段哥?有喜事?”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倍挝ㄒ桓笔悄悴欢谋砬?,不屑地說道:“我提前慶祝。”
彭炎瞇起眼睛,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后說:“這兩個,你要慶祝什么?后面這個不可能啊,難道是要洞房花燭了?”
“你大爺!”
段唯笑著罵了一聲,想了一會兒后突然主動靠近彭炎,臉上堆起笑容說:“小炎炎……”
以往的經(jīng)驗告訴彭炎,當他的段哥這么笑的時候就準沒好事。他下意識心里警鈴大作,雙手放在胸前做防御狀態(tài):“干什么!”
“來和我洞房花燭吧!”說完,段唯迅速地靠近彭炎,把自己的手伸進彭炎的衣服里。
對于一個南方小城來說,穿上厚衣服是對冬天唯一的物理防衛(wèi)。段唯從家走到學校,冬風把他的手險些吹成冰塊,只是一靠近彭炎,對方就猛地一顫。
彭炎一直以來對段唯也沒有防范心,即使是現(xiàn)在兩人之間AO懸殊,他也不會真的對段唯下手。
“嗷”的一聲,他就從座位上彈跳起來,周圍的幾個同學朝著兩個人看過去。只見段唯輕輕踮起腳尖,將手盡數(shù)伸進彭炎的外套里,也不知道有沒有直接觸碰到彭炎的后背,但看上去就讓人渾身一縮。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彭炎一邊閃躲一邊求饒,“段哥金榜題名!年級第一!科科滿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段唯玩得正開心,“早干嘛去了你!”
這時,傅度秋從門口走進來,旁邊還跟著一個同組的同學。
他給人家圈出了幾道練習題錯誤的答案,聽見背后的聲音,剛轉(zhuǎn)過頭就看見座位上糾纏成一團的兩個人。段唯的手依舊還放在彭炎的衣服里,兩個人一上一下,笑得人仰馬翻。
傅度秋腳步微頓。
站在旁邊的同學見他沒有說話,試探地問道:“還有錯誤嗎?”
聞言傅度秋轉(zhuǎn)過頭去,站在門口把幾道題目的題干掃了一遍,隨后又把幾處錯誤的地方全部圈了出來,淡道:“好了,就只有這些?!?/p>
“哦哦,好,謝謝?!蓖瑢W接過練習冊,走進教室里。
等到傅度秋落座的時候,段唯和彭炎已經(jīng)停止了打鬧。對于段唯的流氓行徑,彭炎早就五體投地,在旁邊狂吹對方的彩虹屁,一句話都不帶重復(fù)的。
而段唯見傅度秋來了,連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說:“組長,馬上就要考語文了,快來抽我?guī)拙?,緩解我的考前焦慮癥?!?/p>
抽幾句的意思就是抽古詩詞,這幾天備考的間隙里,他們兩個人有事沒事就會給對方互相抽問幾句,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傅度秋考段唯。
而彭炎現(xiàn)在也沒事,轉(zhuǎn)過身看著他倆說話。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把背包放在位置上,又將視線落在彭炎身上,說:“我看你玩得挺開心的,不像是有什么考前焦慮?!?/p>
“……”
段唯這幾天早已忍受了不少傅度秋的冷嘲熱諷,覺得這一句的傷害性和別的比起來簡直九牛一毛,“這不是等您來學校等得無聊嘛,光坐著更焦慮了,您說對不對?”
坐在前面的彭炎眼不見心為凈轉(zhuǎn)過身去。
見他連敬稱都用上了,傅度秋看了段唯一眼:“別有憂愁暗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