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恪之起來,插上了電話線。
“小九,你到底想干什么?”
“胡鬧也要有個限度!”
“我不是針對你認捐建圖書館的事,這是好事,我不懂的是,你為什么要這么干?”
“大姐以為你從前大概是對家里不滿,這才胡鬧?,F(xiàn)在已經(jīng)讓你去憲兵團了!也算是讓步了吧?爹聽說你干得也有點樣子,剛前兩天和我說起來,很是欣慰。我沒有想到,你現(xiàn)在突然又來這么一出!”
“那個鐘小姐,到底怎么迷住你了?家里安排你相親,你不去,以前還捧她做什么上海小姐!玩玩可以,但玩歸玩,你可不要被女人給玩了!”
“今晚這樣的場合,你到底想表示什么?想宣告天下,你非她不娶?”
“我告訴你,就算爹最后點頭了,我這一關(guān),你也別想過!”
電話那頭,長姐馮令儀的聲音空前嚴厲,卻又帶了一絲無法掩飾的深深的憂慮。
她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
萬一真的強起來,誰也無法阻擋。
哪怕自己,恐怕也是不行。
“你人呢?”
“你啞巴了?”
“你給我說話!”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大姐,我想睡覺?!?/p>
馮恪之低低說了一句,掛了電話。
第二天早上五點,天還沒亮,司令部大門口的警衛(wèi)就替馮參謀開了鐵門,看著他開車,從里頭呼嘯而出,車影很快消失在了視線盡頭的朦朧晨霧里。
那間辦公室的窗戶開了一夜,窗臺上,橫七豎八地撚了十幾個煙頭,打火機丟在一旁,煙盒早已空了。
……
一夜無夢,睡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習慣早起的孟蘭亭和沒有早堂,無需這么早就去學校的周教授道了聲別,獨自先出了門。
從周教授家出來,過馬路,穿過一條林蔭道,盡頭,就是大學的后門。
這條林蔭道,被之大學生昵稱為愛夢路。兩旁田野,屋舍散布。春夏濃蔭蔽日,秋冬落葉飄舞,一年四時,各有風景。天氣好的時候,傍晚,不少學生和教授都喜來此散步談心,是個適合做個悠閑美夢的地方,所以得名如此。
孟蘭亭也很喜歡這條路,早晚步行于此穿行在大學和住的地方之間,既是走路,也是散步。
她抱著今天要用的教案,在耳畔陣陣悅聽的鳥鳴聲里,呼吸著暮春清早那濕潤而甘涼的空氣,行走在林蔭道上。
林蔭道長約兩里,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汽車開來的聲音。
現(xiàn)在汽車本就不多,這條路也不寬,加上通往之大的后門,除非司機為了抄近路或者開錯,否則,平時很少看到路過。
孟蘭亭沒回頭,只往邊上讓了一讓。沒想到汽車上來后,竟慢慢地停在了自己的邊上。
孟蘭亭轉(zhuǎn)過臉,微微一怔。
竟然是馮家的兒子!
他沒有穿外套,只一件襯衫,衣服皺巴巴的,領(lǐng)口處也開了個扣,平時總是油光光一絲不茍的額發(fā),看起來有點亂,垂在額頭。
他轉(zhuǎn)過臉,兩只眼睛看著自己,眼底微微泛著幾縷血絲。
給人的感覺,就是他昨晚過勞,沒有睡好,所以一副倦容。
孟蘭亭很快回過神來,想起了昨夜后來他帶著鐘小姐如魚得水談笑風生的樣子,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像平日那樣,朝他微微點了點頭,說:“找我嗎?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