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蘭亭低聲說,微笑。
馮恪之哦了一聲,又看了她一眼,把夾來的菜放到自己的碗里,慢慢地坐了回去。
自然,桌上的其余人,并沒有誰注意到他倆的這個小動作。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正在商量的事給吸引了。
馮老爺和周教授夫婦正在商量婚期,最后決定把日子定在兩周后。
雖然還是很倉促,但緊著些,應該是能準備妥當?shù)摹?/p>
又說明天就在幾家大報上,同時發(fā)布結(jié)婚通告,告知社會。
氣氛熱烈。
孟蘭亭低頭,咽下碟里的最后一口菜,抬起頭,見眾人看著自己。
“蘭亭,你覺著怎么樣?你放心,時間雖然緊了點,但剛才夫人和我商量,說你親族的人,到時候也都通知,把他們?nèi)拷舆^來。一定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p>
周太太笑瞇瞇地說。
“一切聽大人的安排。伯母和大姐費心了?!?/p>
孟蘭亭說。
“好,好?!?/p>
馮老爺喜笑顏開。
“那就這樣定了。”
飯吃完,馮老爺請周教授去書房喝茶,把孟若渝也叫了過去。
周太太和馮令儀等人還要商議結(jié)婚的許多細節(jié)。
這種事,就不必孟蘭亭在場了。
她被馮令美領(lǐng)到了另間書房。馮令美陪了她片刻,說有點事,出去了,到了外頭,朝弟弟丟了個眼色,低聲說:“好好陪著。還有,你那天不是說不信嗎?不信自己問去。”
馮恪之看了眼書房的門,慢慢地走了進去。
孟蘭亭站在一個書架前,隨手抽了本,見是明人陳繼儒所撰之隨筆集,名小窗幽記,翻開一頁,恰好是首詠男歡女愛的纏綿艷詩,曰:“紅印山痕春色微,珊瑚枕上見花飛。煙鬟潦亂香云濕,疑向襄王夢里歸。”
盯著,慢慢地走神,忽然覺察到身后仿佛有人靠近,轉(zhuǎn)頭,看見馮恪之進來了,就站在自己身后幾步之外的地方,一聲不吭地看著自己,心“怦”地一跳,合了手里的書,轉(zhuǎn)過身。
“蘭亭!”馮恪之叫了她一聲。
孟蘭亭靠著書架,看著他。
馮恪之目光落到她的臉上,看了她一會兒,起先沒說話。
“有事嗎?”孟蘭亭問他。
他遲疑了下。
“蘭亭,你真的……”
他頓了一下,又搖頭:“沒什么?!闭f著湊了些過來,看了眼她手里的書。
“你在看什么?”
“隨手翻翻?!?/p>
孟蘭亭把書插回到架上,邁步要出去。
“蘭亭,你肯原諒我,和我結(jié)婚,我真的很高興?!?/p>
耳畔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孟蘭亭腳步一頓。
“八姐剛告訴我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我以后一定會對你好,聽你的話。你相信我?!?/p>
孟蘭亭慢慢地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年輕男人。
他的雙目望著自己,眼底,隱隱仿佛有微光在閃爍。
孟蘭亭和他對望了片刻,起先沉默著,片刻后,視線落到了他垂覆著頭發(fā)的額上。
“八姐說你先前撞了車?還撞破了頭?好些了沒?”
“快好了快好了!醫(yī)生說再過些時候就全好了,不會留疤毀容的!”
馮恪之捂了捂額頭,忙解釋。
孟蘭亭笑了笑,點頭:“那就好?!?/p>
她說完,轉(zhuǎn)身,又抽了另一本書,低頭繼續(xù)翻著。
沉默了片刻之后,聽他說:“那……我先出去了,帶你弟弟去邊上轉(zhuǎn)轉(zhuǎn)?”
孟蘭亭嗯了一聲:“勞煩你了?!?/p>
馮恪之仿佛又站了片刻,過了一會兒,伴著一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孟蘭亭回頭,見他出去了。
是夜,周太太和馮家姐妹們商量婚事到了深夜,又吃了宵夜,因太晚了,這才結(jié)束了今晚的愉快會面,帶著孟蘭亭和孟若渝回了家。
第二天,上海幾家發(fā)行量最大的《申報》、《新聞報》、《時報》等大報紙,在布告欄里用顯眼的位置刊載了馮家九子恪之和孟氏嫡女蘭亭將于下月某日喜結(jié)連理的通告,世人這才知道,原來馮家的小九爺和之大的那位“羅密歐”小姐,原來兩人是世交姻親,早有婚約。又傳言,不但馮家長女昨日抵滬,主持操辦弟弟的婚禮,連久未露面的馮老爺子也來了上海。
消息傳開,頓時成了上海的一個轟動新聞。登報之后,包括國際飯店在內(nèi)的諸多上海高級飯店,經(jīng)理紛紛聯(lián)系,希望當日能承辦這個婚禮。馮家權(quán)衡考慮,選擇了比較近些的世紀飯店。經(jīng)理榮耀欣喜,立刻著手準備,務(wù)求婚禮當日盡善盡美,正如飯店之名,辦一個盛大的“世紀”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