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個兒在同事間不受待見，這一點司佑還是知道的。他破案率高，大案重案又居多，態(tài)度還積極。一開始，大家以為他想要往上爬，也見怪不怪了，倒還有幾分巴結(jié)?？墒?，一直到現(xiàn)在，他不僅沒有爬上去，還拒絕了好幾次升遷，大家看他的眼神就有了變化。

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孔鲎罴褑T工榜樣嗎？

許多人這樣想，甚至有人直言問過，可是，司佑也答不上來。也許是一種因為芮睿產(chǎn)生的補償心理，他想要幫助更多的人，又或者是從小被父親教育得太好，以破案為一生追求了。

這是個根本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司佑一個人這樣做是無所謂，但擠在一堆人中便顯眼之極了。他不升遷，別人如果功勞沒他大，也不好升，要做得比他好吧，又太累。如此一來，他自然被同事們不喜歡了。

這些司佑都知道，還不止一次被芮睿罵過，但他就是沒辦法改。這恐怕是唯一一件芮睿反對，他卻沒有放棄的事情了。現(xiàn)在想來，他非常慶幸沒有聽芮睿的話辭職，也慶幸芮睿后來漸漸對他失了興趣，沒再繼續(xù)逼迫。

這個工作一點也不有趣，但卻是他心靈的避風(fēng)港，能夠幫助別人，算是他的一點點欣慰。

電話很快接通了，司佑才喂了一句，那邊就傳來老李精神飽滿的聲音：“你最近還真是倒楣??！肩膀怎么樣了？”

“好多了?！?/p>

實際上，肩膀還在隱隱作痛，不過司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講出傷痛，誰也不會同情他。同事會認為他是故意帶傷上班求表現(xiàn)，芮睿則會認為他在搏同情，找關(guān)注。無論是誰，都不會在乎他的感受。這么多年，他唯一學(xué)會的就是沉默。

“我這兒有新進展?！?/p>

“什么？”

“你過來看，電話里講不清楚！”

“我一會兒吃午飯時過來?！?/p>

不等老李回話，司佑已經(jīng)掛了電話，他現(xiàn)在滿腦子就是找人談?wù)?，誰都行，他需要說一說。

幸好，這一次馮心遠的電話很快播通了。

“小司？”

“嗯，是我?！彼居悠炔患按氐?，“我想和你談?wù)劇！?/p>

“你還好吧？”

司佑頓了一下，心里的陰云似乎減輕了不少，他輕輕吐了口氣，道：“沒大事，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p>

“你沒事就好?！?/p>

馮心遠的話令司佑心頭一熱：至少，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關(guān)心他的。

他出了大樓，找了個沒人的角落，避開攝像頭，慢慢把這段時間的事說了下。講完，沉重的感覺也沒有，似乎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馮心遠沉默了片刻，再說話時聲音刻板了不少：“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還好。”

“這種時間流失現(xiàn)象出現(xiàn)得多嗎？”

“不太多?！?/p>

“事前和事后的你都記得?！?/p>

“嗯。”被這么一通質(zhì)問，司佑不禁有些煩躁，“怎么了？我是不是有什么毛??？”

“沒什么，至少你現(xiàn)在很正常不是嗎？”

也就是說我至少有一部分時間不正常，司佑心里想著，答道：“除了那些時間外，其他時間我都記得很清楚?！?/p>

“你回憶下，在出現(xiàn)這種情況前都發(fā)生了什么？”

“前？”司佑仔細回想了片刻，慢慢皺起眉頭，“似乎都是在和芮睿談話?！?/p>

馮心遠進一步誘導(dǎo)：“談些什么？”

“談……記不太清了，但是，當時的談話還算是比較融洽。”司佑逐漸回憶起來，“對，都是芮睿說好話的時候?！彼较朐绞窃幃?，心里如同一團亂麻，不禁壓低了聲音問，“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有一點兒頭緒。”馮心遠謹慎地道，“你能來T市嗎？”

“去你那兒？”司佑的心沈了下來，“我這是……得病了？”

“未必?！瘪T心遠的聲音柔軟了下來，“小佑，別擔心，有我呢?！?/p>

僅僅一句話，就令司佑的防線徹底崩潰了，他捂著臉，差點哭出來。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有誰能夠站在他一邊想想？有誰能夠幫一幫他？

“小佑？”

司佑猛的抬起頭來，映入視野的是芮睿驚訝的神情。他胡亂抹了下臉，有些慌亂地道：“你怎么來了？”

“我來給你送飯。”

芮睿一只胳膊打著繃帶，卻絲毫沒有影響他俊美的外表，他看過來的探究視線令司佑很不舒服，看向別處道：“太麻煩了，你不用來的，我會叫外賣?！?/p>

芮睿小心翼翼地問：“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司佑忍不住諷刺道：“有你在，我會開心？”

芮睿眉梢跳了下，難得的沒有反駁，晃了晃手中提的盒飯：“反正我也帶來了，吃飯吧?！?/p>

在外面，司佑一慣都是挺順著芮睿的，況且，沒必要和一頓飯過不去。他接了飯盒，也不進樓，就坐在偏僻角落里臺階上吃。吃了沒幾口，他抬起頭，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等看見地上的兩個影子后，才意識到──太安靜了。

司佑看向芮睿，陽光下，他的發(fā)色和瞳孔都呈現(xiàn)出琥珀色，配上白皙的皮膚，纖細精致得如同水晶。當他不說話時，就是完美的藝術(shù)品，而當他笑起來，就像是天使一樣。

人人都這樣說?？墒?，司佑只看見了華美外表下的污泥。

“以后不用給我送飯?！彼居诱f，“被別人看見不好。”

芮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話聽得真耳熟，也許我們的靈魂互換了?！?/p>

司佑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低下頭吃飯，直到手機鈴聲又打破了沉默?？匆娞柎a是老李，他才想起中午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