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佑深吸了口氣，用力握著把手，猶豫了兩秒，在聽見身邊紛雜的腳步聲后，終于鼓起勇氣打開了門。

司佑設(shè)想了許多聲面，可是，真正看見時，他的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房里一共有五個男人，芮睿無疑是最顯眼的。他四肢展開癱坐在寬大的沙發(fā)上，看起來毫無防備，卻沒有人敢靠近。另外三個男人躲在房間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蜷縮在一起，像是一群被閹割了的猴子。地上躺著一個男人，后背被劃得亂七八糟，皮膚和肌肉被剝開，白色的脊椎骨都露了出來，手腳卻還在不斷的抽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鮮血流淌得到處都是，就連芮睿手中喝著的紅酒，看起來也像是血般。

“小佑?！币姷剿居舆M(jìn)來，芮睿從沙發(fā)上直起身，睜著朦朧的雙眼，笑瞇瞇的道，“你來接我了？”

他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沒幾步就腳下一軟。司佑條件反射地張開雙臂，把他抱進(jìn)懷里，看著他俊美的臉帶著笑意小聲道：“你果然還是回來了，嘻嘻，我還以為……要等見報時……才能見到……你……”

這是芮?；杷^去前最后的話，司佑抱著他，看著這個房間和那些如同羔羊的男人，宛如身處地獄。

警車的燈光和繁忙的人群是司佑所熟悉的，他站在救護(hù)車旁邊，呆呆的聽著醫(yī)生的感嘆：“真是好刀法啊，脊椎都暴露了居然沒致命傷，嘖嘖，這個家伙是做醫(yī)生的吧，這一手好刀使得真是漂亮?！?/p>

司佑機械地問：“其他人呢？”

“沒事。”醫(yī)生不屑地瞄了眼縮在救護(hù)車上那三個神情呆滯的男人，語氣老辣的道，“被嚇傻了，一直在喊著‘我再也不敢’，看起來不像什么好東西?！?/p>

司佑搓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茫然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直到馮心遠(yuǎn)趕來拍了下他的肩膀。

“沒事吧？”

司佑看向馮心遠(yuǎn)，點了點頭。

“那個是你的……朋友？”馮心遠(yuǎn)沖著被抬上救護(hù)車昏睡的芮睿抬了抬下巴。

“嗯?！彼居又饾u感到一絲活人的氣息，顫抖了下，道，“是他?！?/p>

馮心遠(yuǎn)又看了眼，笑道：“這下你可以放心了，故意殺人，足夠他坐穿牢底的了?！?/p>

司佑心臟抽動了下，緩緩地?fù)u了搖頭：“未必?！?/p>

芮睿絕對不會是那種會落入陷阱，隨之發(fā)瘋的人。

司佑的預(yù)測對了，在抽調(diào)了KTV的錄影后，辦案的員警做出了正當(dāng)防衛(wèi)的結(jié)論。作為嫌疑人親友，他本來沒有權(quán)力跟案，但在黃明達(dá)的干涉下，他和辦案員警一起看了監(jiān)控錄影。

錄影一開始，五個人還是很平和的唱歌聊天，漸漸的，四個男人開始對芮睿動手動腳，雖然一再抗拒，但是他一個人怎么敵得過五個成年男性。在被按在沙發(fā)上后，有個男人拿出了一板藥，下在酒里強硬的給芮睿灌了下去。

再這之后，芮睿馴服了一陣子，接著，像是突然爆發(fā)出力量般，扯過先前隨手放在沙發(fā)上的水果切，準(zhǔn)確地割破了趴在他身上亂舔的男人眼中。

隨著一陣恐怖的嘶嚎，力量的天平開始傾斜了。芮睿在那個男人的眼皮上劃了一刀后，居然還嘿嘿怪笑著，把其他人一一踹開。在他把那個男人開背破皮時，其他的加害者都怪叫著縮在一邊，嚇得涕淚橫流，有一個甚至還尿了褲子。

全過程都如監(jiān)控中，芮睿的藥檢也顯示他體內(nèi)有迷幻劑的成分，而且劑量很大，如果不是后來他吐了不少，足以致命，這樣一來，正好證明芮睿在作案時是處于無法自控的狀態(tài)，芮睿自述是“我好像是在做手術(shù)”。再加上，幾位太子黨在警局的前科雖然都銷毀了，但B市的員警只要向T市的同行稍一打聽就能知道，無論是感情還是證據(jù)上都是傾向于芮睿的。

從警局出來后，司佑像是丟了魂般回到了家中。這里他已經(jīng)有近一個月沒有回來，小江非常盡責(zé)的打掃得很干凈，再加上黃明達(dá)把警徽和槍都還給了他，當(dāng)他走進(jìn)家門時，感覺這一個月的外出似乎從來沒存在過般，他一直在這個地獄里，無法離開。

燈猛然亮了，馮心遠(yuǎn)睡迷糊的聲音響起：“你回來了？”

馮心遠(yuǎn)的存在就好像黑暗中的明燈，一下子把司佑的魂拉了回來，他慢慢地走回房中，一屁股坐回沙發(fā)上。

“怎么樣？”馮心遠(yuǎn)沒有資格看監(jiān)控，只能等司佑回來。

司佑以他都不敢相信的冷靜語氣描述完，馮心遠(yuǎn)的眉頭皺了起來：“難道芮睿真是無辜的？”

“不。”司佑長出口氣，“這一切都是他設(shè)計好的?！?/p>

馮心遠(yuǎn)怔了下：“你看出來了？”

司佑點了點頭：“芮睿從來不亂放東西。那把水果刀看起來是隨手放在沙發(fā)扶手上，但是我知道，他從來不會這樣放東西，正常情況下他一定會放回水果盤旁邊。還有致幻劑，芮睿以前嗑過藥，還上了癮，但有一天，他說毒癮也沒用，麻醉不了他，所以就戒了。你知道他的戒毒是怎樣的嗎？就像是我們喝茶，說不喝，就不喝了，只不過有些渴望，一點也不像上癮的樣子?！?/p>

聽到這里，馮心遠(yuǎn)也有些發(fā)毛：“你開玩笑的吧？”

“我像是開玩笑的嗎？”司佑無奈的道，“我當(dāng)時看了，以為毒品沒什么，偷偷抽了次，結(jié)果被芮睿罵了一通，堅決不許我碰。后來我當(dāng)了員警接觸得多了，才知道戒毒是一件多么難的事，可是對芮睿來說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所以，這次的劑量雖然大，但根本不至于讓他無法控制自己?！?/p>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芮睿計劃好的？”馮心遠(yuǎn)疑惑地道，“這是為什么呢？這一切并不是沒有風(fēng)險啊。”

“你知道我一見到他時，他說了什么嗎？”

馮心遠(yuǎn)沒有說話，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他說，他以為要等見報時，才能見到我?！?/p>

馮心遠(yuǎn)抖了一下，屋里的燈光似乎都黯淡了下來。他沉默了會兒，道：“你可以用你的證詞證明芮睿是有計劃的嗎？”

“我？”司佑抬起頭，眼中滿是迷茫。

“你的證詞應(yīng)該非常有效。”

“可是……”

“你不愿意？”

司佑猶豫了下，道：“不用我，那幾個太子黨的父親也不會放過他吧。”

“沒有用?！瘪T心遠(yuǎn)放松了坐姿，“我打聽過了，最近有個高官在等著芮睿冶，他治好過的高官比那幾個太子黨多多了。更何況，誰能保證自己將來不會得上需要他治的病呢？”

司佑沉默了下來，馮心遠(yuǎn)摸上他的手時，只覺得冷得像一塊冰。

“你在同情他？”

“我……不知道?！?/p>

“你早該放棄他了。他今天能對那些人做出那些事，明天就能對你下手?！?/p>

司佑用雙手搓著一腦袋亂發(fā)，半晌后，他抬起頭來道：“我要去見他。”

芮睿在保外就醫(yī)，就在他就職的醫(yī)院里，報紙上早就有所報導(dǎo)，就連那幾位太子黨的父親也被政敵所打擊，自顧不暇。所有人都對他的遭遇大表同情，除了門外看守的員警，幾乎沒人認(rèn)為他是個兇手。

司佑進(jìn)去時，芮睿正在床上看電腦，見他進(jìn)來，露出個溫和的笑容，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見我了呢?！?/p>

司佑沒說話，他坐在芮睿床邊，盯著雪白的床單發(fā)呆。稍傾，一只和床單一樣潔白的手伸了過來，覆蓋在他的手上。

芮睿帶著熱氣的低語在司佑耳邊響起：“你沒有去警局做證明嗎？”

“證明什么？”司佑的聲音中有一絲顫抖。

芮?？康酶?，抬起司佑的下巴，一邊親吻著他干澀的雙唇一邊呢喃道：“證明……那把水果刀……不是我亂擺的?！?/p>

司佑像是觸電般往后退去，卻被椅子絆倒，如果不是芮睿拉住他，他恐怕得摔個四腳朝天！

芮睿笑起來，如同天使般美麗，他輕聲細(xì)語：“你愛我，小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