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覽區(qū)可以選擇坐車或者走木頭棧道,司佑正值壯年,不走棧道簡直太不像話了。他歡快地順著木頭臺階往下,不時跳幾階,跟個孩子一樣輕松,然而,美好的心情沒持續(xù)多久,很快,他就察覺了后面的腳步,時輕時重,應(yīng)該是和他一樣在走棧道。
他來得很早,上來時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人,腳步聲只有一人,離他不遠,但特意放慢腳步,也不見后面的人超過。
故意跟著我?
這個念頭一冒出在腦海里,緊接著,“芮?!边@個名字就跳了出來。
才一天,這么快?
不可能!
司佑很快否認(rèn)了這個猜測:就算芮睿在他走的那一瞬間就發(fā)現(xiàn),也不可能這么快和準(zhǔn)確地跟上他,畢竟,他是個員警,反跟蹤的技術(shù)當(dāng)然會有。
到乘車點時,司佑裝作跑不動的樣子趴在柵欄邊,欣賞風(fēng)景,不時瞥一眼棧道,卻始終不見人。打定主意,他就不再去想,盯著湖面仿佛陷入了沈思中。
流覽車來了,時間太早,車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司佑沒有動,果然,也沒人出來上車。
他表面上看起來什么也沒注意,但實際上卻是全神貫注,肌肉都緊繃著,當(dāng)車門關(guān)閉的那一瞬間,他就像是撲向獵物的豹子般竄上了車,貼著他的腳跟,車門關(guān)上了。
隔著玻璃車門,司佑看見一個男人從棧道跑了出來,二十出頭,穿著很樸素,卻有一張清秀的臉,正一臉懊惱地望著他。車子開了幾步,那人突然沖他笑了,比出一個大么指。
應(yīng)該是沒有惡意的較量。
司佑了解到這點,也笑了起來。下一站,他下了車,耐心地等了二十分鐘,那人才氣喘吁吁地從棧道過來,見他一付瀟灑模樣,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的……體力……真不錯!”
司佑笑:“你一直和我比呢?”
“比……不過。”那人用手撐著膝蓋,“甘、甘拜下風(fēng)?!?/p>
“司佑。”司佑伸出了手。
“你名字……好特別?!蹦侨艘采斐隽耸?,“馮心遠?!?/p>
“看來你父母對你的期望很高啊。”
“你父母也不錯啊?!?/p>
互相“嘲笑”完對方的名字,倆人一起笑了起來,接下來的行程,自然而然便在一起行動。當(dāng)陽光破開晨霧出現(xiàn)時,他們已經(jīng)走以山腳,吃了宰人不見血的速食,開始爬另一邊的山路。
把整個景區(qū)游覽完畢,正好是傍晚時分。非常巧的,倆人住在同一個酒店,司佑上下打量了馮心遠一會兒,打趣道:“看不出來啊,有錢人!”
“你不也是?”馮心遠笑道,“沒錢的人才炫,真有錢炫什么,傻子才露白!”
馮心遠年紀(jì)不大,但講話挺文氣,時不時就冒出一兩個文縐縐的用詞。司佑識人精明,這時候也有點猜不透對方的身份,不過出門在外,安全重要,結(jié)交朋友也重要,再說了,多一個人結(jié)伴,芮睿打聽他時就多了一份阻礙。
進了酒店的電梯,倆人一對房號,居然還是上下層,都說“有緣分”。聊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馮心遠非常自然地問:“你晚上什么時候來?”
司佑怔了怔,問道:“一起吃晚飯嗎?”
對方也是一怔:“你要先吃晚飯?”
司佑愣住了:“先吃晚飯?”
互相大眼瞪小眼片刻,馮心遠先笑了起來,直言道:“你是GAY吧?”
這個問題如此突然,司佑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瞪著眼,說不出話來。
“哈,你不會是處男吧?”
男人的自尊叫司佑反駁,但員警的直覺令他保持了沉默。
“我也不是什么壞人。”馮心遠考慮片刻,有些尷尬的解釋道,“其實呢,我們這類人互相都能看出來的,你大概不怎么出來玩吧?不過肯定聽說過的,嗯?大家都是男人,出門在外,遠離煩惱,如果來場艷遇就更好了。我還以這地方恐怕不行了,沒想到居然還能碰上你,所以才邀請你……沒冒犯你吧?”
馮心遠啰哩啰嗦講了這么一通,司佑第一反應(yīng)就是惱火,張口就想罵“別把我和你們這些沒節(jié)操的當(dāng)一樣”,但過了幾分鐘,他又改主意了。
芮??梢耘龋?,連劈腿都不算,他們本來就不是情人。那為什么他不行?要不,試試?
“晚上幾點?”
馮心遠本來以為今天沒戲了,電梯門一開,就非常識趣地走了出去,站在門前正掏鑰匙,后面?zhèn)鱽砹怂居拥穆曇?,令他頗為意外。
“我等你吧,你想什么時候來都行?!?/p>
“行,到時候我來找你?!彼居狱c點頭,按下了電梯的關(guān)門鍵。
一進房間,司佑的鎮(zhèn)定就全沒了。
一夜情這種事不稀奇,但是,我應(yīng)該去嗎?
我去一夜情,是為了和芮睿賭氣,還是為了自己?
如果是為了自己,他不會猶豫,魚水之歡是人之常情,別人邀請,為何不接受?
如果是為了芮睿,就沒有意思透了,不僅不知對方底細,冒著極大的風(fēng)險,還有可能得病,劃得來嗎?
想來想去,司佑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當(dāng)電視上突然爆出極大聲的廣告時,他才猛地拉回思緒,忍不住長嘆一聲。
既使離開了那個城市,芮睿仍然像是幽靈一般困擾著他,令他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