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音垂下頭,一言不發(fā)加快腳步追上大僧侶的步伐。
大僧侶在前面對溫泉館垂涎三尺,連聲道:“小姬,要不要跟我去泡溫泉?我們可以一起做點(diǎn)很快樂的事……”
話音未落,卻聽客棧中一陣躁動,一個(gè)骨瘦如柴的男子吵吵嚷嚷地從里面跑出來,神色十分不善。
“不過來遲一天,居然到處找不到客房!你打探的什么情報(bào)?!”
他肩上飛著一只渾身墨黑嬌小玲瓏的小烏鴉,正十分不滿地沖他呱呱亂叫,像是在爭辯什么。
大僧侶眉頭一挑——眉山君,這喜愛收集各類隱私八卦的仙人果然也來了。
“眉山君。”他客氣地打招呼。
眉山君一見他眼睛便亮了,腆著笑臉小跑過來,搓手道:“大僧侶殿下,想不到在這兒也能遇見您。對了,您上次說的兩壇醉生夢死,我至今還未收到,那個(gè)……”
大僧侶恍然:“我忘了?!?/p>
忘了……眉山君背過去擦了一把眼淚,好吧,誰叫人家是有狐一族的大僧侶呢?他忍!
“你找不到客房?”大僧侶笑吟吟地,滿臉真誠,“我這里倒是可以給你空出一間,你要的話,就給你。正好我近日沒空回家,那兩壇醉生夢死,抵消了吧?”
這才真是頭可斷,血可流,美酒不可無。眉山君滿臉凜然正氣,張嘴便要拒絕這狐貍的可恥行徑,偏巧身后又有個(gè)人叫他:“眉山?!甭曇舸己癯练€(wěn),十分好聽。
眾人一齊回頭,就見路邊站著一個(gè)白衣男子,長眉入鬢,膚色猶如古銅,長得可稱英氣,然而眼角下生著一顆凄婉的淚痣,眉眼似笑非笑,和煦風(fēng)流間,便顯得有一絲憂郁。
“傅九云!”眉山君又驚又喜,“你這個(gè)東西!這幾年去哪里了?!”
傅九云含笑過來,先合十向大僧侶行禮:“想不到會在這里偶遇大僧侶殿下,在下十分榮幸?!?/p>
大僧侶與他先前僅有一面之緣,并不十分熟稔,但傅九云來歷十分特殊,乃是神器魂燈中生出的一只鬼,有狐一族侍奉天神,難免對他也有親近之意。大僧侶還沒開口說話,卻見傅九云把臉轉(zhuǎn)向譚音,笑得更深,目光猶如融融春水,中人欲醉。
“不知這位姑娘是?”他見到女人就要勾引一番。
大僧侶瞬間起了一絲不快,因見譚音也直愣愣地盯著傅九云那張騷包臉,他更不快了。
眼珠子要看掉下來了!他別過腦袋,神色淡漠。
譚音死死盯著傅九云,越看越疑惑,半晌,突然“咦”了一聲:“你……你是……”
他絕不是人,但也不是仙,身上的氣息她很熟悉,是魂燈的,不會錯,是已經(jīng)失落的神器魂燈的氣息。
“在下傅九云。”傅九云假裝沒注意大僧侶冷淡的表情,朝譚音微微一笑。
“……你很奇怪?!弊T音猶豫著開口。
傅九云不解:“哪里奇怪?”
譚音默然搖頭,不再說話。
眉山君拽著傅九云嘰里呱啦一通說,無非是問他這些年跑去哪里了,他少個(gè)酒友很是苦惱。
傅九云笑道:“我近來云游四方,心有所感,想要作一支曲子,到時(shí)還要請你品鑒品鑒?!?/p>
“哈哈,小事!你也是來看天光開闔的?”眉山君一見著他就犯酒癮,拉著不肯放,找了家酒館強(qiáng)行把他拽進(jìn)去了。
大僧侶見譚音還盯著傅九云看,實(shí)在忍不住,悄悄地、又用了點(diǎn)力氣在她腦門兒上彈了一下。
“你一個(gè)姑娘家這樣盯著男人看,不害臊?”他聲音很低,語氣卻很不善。
譚音捂著被彈的地方,眼珠子卻說什么也不肯從傅九云身上離開,老半天,她才道:“他……不是人。”
“你又看出來了?!贝笊畟H語帶嘲諷。
譚音搖搖頭,這種事只發(fā)生在傳說里,那些凝聚了工匠至誠心血的器皿工具,年月久了也會生出自己的精魅來,想不到現(xiàn)實(shí)中魂燈竟真的生出一只鬼。
傅九云從小酒館里款款出來,一身白衣,一張騷包臉,要多風(fēng)流就有多風(fēng)流,路上女人十個(gè)有九個(gè)都在看他,沒看的那個(gè)是瞎子。
“大僧侶殿下,這位姑娘,不如來飲一杯?”他話對著大僧侶說,眼睛卻看著譚音。
譚音心底對他生出一股又親切又自豪的感情,她親手做的魂燈,當(dāng)年被泰和評價(jià)太過毒辣,導(dǎo)致她再也做不出能超越魂燈的厲害神器??伤幕隉衾锷鲆粋€(gè)有自己意識的精魅,她有種看到自己親生孩子的感覺。
“好?!彼坏却笊畟H開口,直接答應(yīng)了。
大僧侶的心情瞬間很壞,好像從沒這么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