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僧侶只覺她聲音清淡而略帶沙啞,與尋常姑娘的嬌嫩婉轉(zhuǎn)大為不同,不由轉(zhuǎn)頭看了看她,見她手里執(zhí)著一朵白蓮,一時竟分不清是手白些,還是花更白。這姑娘雖然不是什么國色天香的美人,卻斯斯文文,讓人覺得很舒服。
他素來愛與美女親近,當下不由笑道:“殿下兩個字可以省了。花是你摘的?不錯不錯,這花很是配得上你?!?/p>
諸人見他容貌尋常,說話更是輕浮的很,誰也不愿相信他就是有狐一族里地位高貴的大僧侶。
有狐一族的僧侶與凡世僧人并不相同,舉凡族中各類慶典儀式,都由僧侶主持,族內(nèi)除了長老,便是僧侶們身份最為高貴,而所謂的大僧侶,并不是他的名字,這三個字不過代表了他的身份,是有狐一族僧侶中地位最高的。
一想到傳說中的大僧侶是這樣,姑娘們隱隱有種掩面狂奔的沖動。
譚音對他的稱贊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那兩個守塔的白衣人顧不得滿頭血,也立即雙手合十行禮:“見過大僧侶。”
這話一說,等于落實了他的身份,姑娘們一陣躁動。
大僧侶愕然看著他倆血流披面的狼狽樣,皺眉笑道:“這滿臉血是怎么回事?”
守塔人垂首道:“回大僧侶的話,小人臉上的血,乃是方才一陣怪風(fēng)吹落了塔上的風(fēng)鈴,小人們閃躲不及的緣故?!?/p>
大僧侶還在笑:“怪風(fēng)?不是夢話吧?”
守塔人將掉落的風(fēng)鈴捧給他,大僧侶見風(fēng)鈴尾部銅圈的斷口十分奇特,不由用手摸了摸,觸手光滑,分明是被利器切斷的。他微一沉吟,將風(fēng)鈴放入懷中,并不追究,反倒回頭看了看院中那十幾個年輕女孩子,問道:“這許多姐姐在子方院是做什么?”
“回大僧侶的話,她們是棠華公子從沅城選出的好人家的妙齡女兒,前幾日放出幾批年滿二十二的侍女雜役,棠華公子見人手緊張,便先選了一批新人進來?!?/p>
大僧侶一面笑,一面打量姑娘們,個個都是芙蓉面楊柳身,里面甚至不乏有幾個容光絕艷的,甚是賞心悅目。看著看著,他目光又轉(zhuǎn)回譚音身上,她還執(zhí)著那朵白蓮,白皙的手指在花瓣上輕輕撫摸,那場景,自然也很是好看的。
他一會兒看看那少了幾片花瓣的白蓮,一會兒看看譚音雪白的小手,竟舍不得移開目光,口中卻促狹道:“棠華公事甚多,難為他還記著這個,果然是本性難移。”
話音未落,便聽院門外一人界面道:“你摸摸自己臉皮,是不是又厚了幾寸?!?/p>
說著走進一個白衣公子,身后還跟著兩個絕色侍女,一捧筆墨,一捧白紙,霎時間眾人只覺萬丈驕陽都被比了下去。傳聞有狐一族素有美色之名,先前的大僧侶讓姑娘們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壞掉了,但眼下這位橫空出現(xiàn)的仙人公子讓她們瞬間有了信心。
這才是仙人的范!多清雅多俊美的仙人,連一根根頭發(fā)都在發(fā)光似的。
大僧侶果然摸了摸自己的臉皮,很是正經(jīng):“好像確實厚了那么點?!?/p>
棠華苦笑著走過去,他沒辦法跟這個人一本正經(jīng)的說話,好吧,其實族里從來也沒人能跟大僧侶正經(jīng)的說上幾句,他專愛說笑話打岔,還常說那種讓人渾身發(fā)冷的笑話。
“我要安排職務(wù)了,你有事便走,無事也請走?!碧娜A不客氣地趕人。
大僧侶就是賴著不走,眼睛來回在姑娘們臉上身上晃來晃去,被他打量到的姑娘個個都把頭埋得低低的,恨不能縮成小球。
“我正好缺個能干的侍女,且讓我挑一個先?!?/p>
眾人聽到他說這話,頭埋得更低了。
大僧侶笑瞇瞇地踱步過去,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每個姑娘都避之不及的模樣,唯有譚音遠遠地看著他,笑意融融,看上去又斯文,又大方。
“就你了。”大僧侶走到譚音面前,拾起她方才丟落的白蓮,放在鼻前輕輕嗅聞。
子方池里的蓮花品種奇特,是他一個甲子前親自從眉山君那邊要來的種子,花瓣合九九之數(shù),每一朵都是八十一片,一片不多,一片不少。這朵不幸的白蓮,不知是被哪個心狠手辣的小壞蛋扯掉兩三片花瓣,看著好生凄涼。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大僧侶靜靜看著她,他容貌平淡,雙眼卻極有神采,像是會說話一樣。
在一片慶幸的低嘆聲中,譚音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淡。
“小女子姬譚音,今年十七歲。能服侍大僧侶殿下,是小女子的福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