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以前在一個戲社里,合唱的那首青白雙蛇那么有名氣,你不知道?”
肖遙還真不知道。
蘇括就笑了,說:“你拜在師父門下,不把他過去的作品都看一遍么?”
肖遙覺得有些羞愧,昆曲要一整部唱下來要好幾個小時,有些更長的,比如《牡丹亭》,全55折的戲,要唱三天,他只看了二十多折就看不下去了。
那邊已經(jīng)有人開始安排觀眾進場,周海權他們這些人先和市長開了個茶話會,是最晚一批進場的,他的座位和周新風挨著,周新風說:“我看節(jié)目單上還有肖遙的名字,是你們家老二那個肖遙么?”
周海權“嗯”了一聲,說:“是他?!?/p>
周新風想起肖遙在他家宴上唱的《游園驚夢》,倒真是把他給驚住了。他嘴角抽了抽,說:“他,行么?”
“沈星之應該有分寸?!敝芎嘟忾_西服的扣子,坐下說,“我也不知道他表現(xiàn)如何,只知道他挺用功的,一直在練。”
周新風也解開了扣子,在他旁邊坐下,笑著看了周圍一圈,說:“這要演砸了,往后可不好辦?!?/p>
周家這樣的門面,肖遙真要和周海榮結了婚,免不了要和在座的這些人見面,上次家宴只是小范圍的,也都是熟人,還好些,這次如果還唱那么嚇人,丟人丟到太平洋去了。周海權居然沒阻攔,看來他是不喜歡這個弟媳婦,故意要看笑話。
周海權眼睛卻朝遠處看去,招了一下手。
周新風順著看過去,就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英武男人走了過來。
那人是趙梨華的哥哥,趙家如今的當家人趙峋,和周海權是發(fā)小。
晚上八點,演出正式開始了,他們的節(jié)目被安排在后半段,等待的這段時間,對于肖遙來說格外煎熬,人也開始越來越緊張。反觀蘇括,坐在椅子上,氣定閑地拿著個杯子,時不時地喝一口茶,里頭泡著幾顆胖大海。
他為了分解注意力,就拿手機搜了一下沈星之和傅清芳。原來沈星之和傅清芳,都在龍鳳戲院演出,和龍鳳戲院的另一個小生鄒子瑜,合稱為龍鳳戲院的三大臺柱子。
他也看到了剛才蘇括所說的《青白雙蛇》,原來只是《白蛇傳》里的一折,當年沈星之和傅清芳一男一女,雙旦合璧,唱的這折戲轟動了整個南城,也是他們兩個藝術生涯當中不能不提的一筆。
不過他看著看著,卻看到一個驚天大八卦。
“蘇括,肖遙,準備上場了!”
他驚了一下,趕緊將手機關機放到一邊,那邊蘇括氣定閑地了起來,化妝師過來最后給他們補了一下妝,就有工作人員領著他們進了舞臺入口。
他們前面候場的,還有一組,正往臺上走。肖遙在黑暗中,看到舞臺上那抹耀眼的光,心臟劇烈跳動了起來,他又往觀眾席上看,模糊看到攢動的人頭,低頭吁了一口氣。
蘇括在這時候握了一下他的手,笑了笑,他抬起頭來,見蘇括輕聲說:“有我呢。”
肖遙深吸了幾口氣,和蘇括并肩著,一直看著前面的歌手唱,然后聽主持人在上頭報著他們的名字,伸手戴上了耳返。
“師弟?!碧K括叫了一聲。
肖遙慢慢地吁了一口氣,抬腳往舞臺走去。等他和蘇括走到舞臺邊沿定,舞臺的光突然消失不見了,四周一片漆黑,臺上靜,臺下更靜,只有耳返里有編導的聲音說:“三,二,一,ACTION!”
肖遙緊張地幾乎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預演是一回事,真面對這么多人在舞臺上,又是一回事,何況還面對著鏡頭呢。
他將扇子緊緊握在手里,閉上眼睛。
在一片漆黑的舞臺上,四下里一片寂靜,俄而有清亮男聲響起來,清唱道:
桃葉兒那尖上尖,
柳葉兒那遮滿了天,
在其位的這個明阿公,
細聽我來言吶。
接著音樂便響了起來,是曲笛,悠揚婉轉,這是沈星之為了他們演出,專門找人譜的一段間奏,緊接著燈光便亮了起來,從而上下,照在肖遙的身上,長袍上的梨花暗紋,竟在燈光下隱隱閃動。肖遙嘴角浮出一抹微笑,緩緩將扇子打開,其靜若何,松生空谷。
周海權坐在觀眾席上,在微暗的光暈里,怔怔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