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瑰堂暖閣里秦晏拿著手里的帖子細(xì)細(xì)看了一遍，秦晏面色不動，荊謠猶豫了下輕聲問道︰“那邊太太……說什么了？”

“說不忍心我們在外面住，明日要來看看?！鼻仃屉S手將帖子扔進(jìn)了熏籠中，冷冷一笑，“好啊，正好思兒也不在，我會會她?！?/p>

荊謠心里不大安穩(wěn)，其實(shí)他對梅夫人的印象并不深，過了這幾年他都忘了梅夫人長相如何了，只對梅夫人當(dāng)年害秦思的事記憶猶新，荊謠想了想道︰“干脆別見她了，哥哥不是不想跟那府里來往了么？那何必再給自己找不痛快呢，隨便尋個由頭，別讓她來了?！?/p>

秦晏搖搖頭︰“你不知道這人，我辭了她這一次，她后面定還有一百次等著我，不如……給她些教訓(xùn)，也讓她學(xué)個乖。”

荊謠無法，輕聲道︰“我只怕……出了什么事，沒得讓那種人污了哥哥的名聲，春闈在即，京中的舉人們都愛惜自身的很，哪有像哥哥這樣的……”

秦晏心中翻滾過無數(shù)惡毒的念頭，一聽荊謠這話心中暖了下來，使了個眼色命內(nèi)室里的人都出去了，牽著荊謠的手讓他坐上來，秦晏笑了下輕聲道︰“你放心，我不會鬧多大的動靜，就算不為了我，我也得顧惜思兒的名聲，呵呵……等思兒出了門子，你看我會饒了誰……”

荊謠抿了下嘴唇輕聲道︰“哥哥自打進(jìn)京來后……人兇了好多，平日在外面笑都不笑?！?/p>

秦晏輕嘆，攬過荊謠輕輕的親了下，低聲道︰“讓你擔(dān)心了……沒事，以前的事你也知道，我幼時(shí)過的不順，如今回京看見這些人……我沒法什么都不做，不明白嗎？你恨你嫡母么？”

荊謠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么說，猶豫道︰“應(yīng)該是……恨吧？其實(shí)我更恨我爹，我阿娘跟我說過，她根本不想跟了爹，是爹硬要給她贖身，硬將她從一處關(guān)到另一處……府里還有當(dāng)家太太處處管制苛待著，阿娘過的不好，最后……自己吊死了?！?/p>

秦晏心中一凜，荊謠的家事他以前也曾問過的，那會兒荊謠含糊幾句過去了，沒細(xì)說。

荊謠笑了下︰“沒事，過去多少年的事了，當(dāng)時(shí)我爹死了我一點(diǎn)都不難過，我覺得……是應(yīng)該的，他對不起我娘，我娘死了，他也該死。”

秦晏失笑︰“你的心事倒是簡單……”說是這么說，秦晏還是挺心疼的，那會兒荊謠才多小呢，秦晏在他頭上揉了揉道︰“你嫡母將你趕出來，你不恨她么？”

荊謠搖搖︰“也恨，不過她將我趕出來我倒是不意外，我娘剛死的那會兒，我將一個人高的大瓶打碎了，那會兒我還小，費(fèi)了好大的力氣?！?/p>

秦晏疑惑︰“打碎瓶？”

荊謠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用磚頭把碎瓷片砸的碎碎的，也費(fèi)了不少功夫……”

秦晏越聽越不明白了，啞然道︰“這瓶是你嫡母心愛的？打碎了就是了，做什么還要砸爛了？”

荊謠笑了下接著道︰“不是，那瓶本是我阿娘的，我把那些脆瓷沫沫分成小份用草紙包成一小包一小包，得……弄了幾百包？我忘了，我那會兒每天的事就是想盡辦法往大娘的飯食里撒碎瓷片，我們府上不比這里，沒幾個下人，得手容易的很，小半年吧，大娘就沒吃過幾頓安生飯?！?/p>

秦晏單是聽著荊謠這么說就覺得嗓子生疼，失笑︰“你……倒是直白。”

荊謠想起自己幼時(shí)的事也覺得好笑，道︰“爹死了，大娘自然受不了我了，就將我趕了出來……現(xiàn)在想想倒是要謝她，不然哪能命好讓少爺收留了?！?/p>

秦晏垂眸看著荊謠心中熨帖，一笑道︰“是我命好，不然哪能撿了你這么個寶貝……”秦晏知道荊謠說這些都是為了逗自己開心，心情好了許多，輕笑道︰“你要是心里還恨她……我可托人找找?！?/p>

荊謠搖搖頭嘆道︰“不用了，其實(shí)她過的也不容易，我爹一門心思撲在我阿娘身上，從不理會她，其實(shí)說到底……還是我爹的罪過，若是不能好好待大娘，就別將她娶來，既娶了她，為何又來招惹我阿娘呢，我阿娘又不喜歡他……”

秦晏輕笑，誰都明白這個道理，能做到的有幾個？不管別人，自己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就行了。

不多時(shí)外面福管家將尤老夫人給捎回來的禮送了進(jìn)來，一笑道︰“別的也罷了，這一盒子金絲燕盞，還有這一盒蟲成色很好，比市賣的強(qiáng)很多。”

福管家身后的兩個小丫頭將兩個漆盒奉了上來，秦晏看了看道︰“燕盞送到里面小廚房去，思兒平日就吃的，這蟲草……挑五根放在乳鴿膛里一起燉湯，每隔一日給荊謠送來一次。”

福管家答應(yīng)著去了，秦晏轉(zhuǎn)頭對荊謠道︰“以前我母親這么燉湯給我喝，說是不錯……”

秦晏看了外面一眼，見沒人看得見將荊謠摟在懷里在他身上揉了幾下輕笑道︰“平日里多吃點(diǎn)，也長些肉……”

荊謠聞言臉紅了，秦晏索性將人抱到榻上去好好的親昵了一番。

翌日梅夫人果然來了，梅夫人還有些心眼，知道只自己去了沒準(zhǔn)連秦晏的面都見不著，特特的請了族中二房三方的太太，連同秦雅一同來了秦府。

秦雅本不欲理會梅夫人，但耐不住她當(dāng)著自己公婆的面相求，好一番大道理，秦雅推脫不得，只得來了。

秦晏懶得招呼，也不曾迎一迎，只讓管事的丫頭們接進(jìn)來了，梅夫人一路上不住左顧右盼，心中暗自估量修繕這園子得了多少銀子，直穿過內(nèi)儀門一路進(jìn)了昭瑰堂，看著屋中的陳設(shè)心中更是一陣陣欽羨嫉妒，正廳里秦晏起身淡淡道︰“姑母，太太，二太太，三太太。”

秦雅勉強(qiáng)跟秦晏笑了下，秦二太太秦三太太寒暄了幾句，秦家二房三房兩位老爺沒什么本事，一輩子靠著大房周濟(jì)，兩個太太一向不敢多嘴大房的事，跟秦晏也沒什么情分，不過說了幾句客套話就沒話了，梅夫人卻入戲的很，瞬間紅了眼，低聲哽咽道︰“好孩子，難為你了。”

秦晏心道幸好一早將荊謠打去房了，小小年紀(jì)可憐見的，沒得惡心著他，秦晏當(dāng)沒看見一般，自己坐了下來道︰“上茶。”

屋里的丫頭們有的上茶有的退到門外侍奉，沒人理會站在當(dāng)中的梅夫人，梅夫人老大沒意思，秦二太太狀勸慰道︰“嫂子快別這樣了，晏兒看見了心里也難受?！?/p>

秦晏心中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難受。

梅夫人擦了擦眼淚坐了下來，接過丫頭遞上來的茶盞抿了一口，轉(zhuǎn)頭看著秦晏柔聲細(xì)語道︰“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怎么沒跟家里說呢？”

秦晏看向秦雅︰“姑母沒跟府中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