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人腦中翁了一聲,一把抓住那丫頭的手厲聲問道︰“說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了?!”
“是,不對,不是孩子……”那丫頭也嚇壞了,一五一十的說不清,哇的哭了出來,抽噎道,“根本就沒有孩子啊……”
梅夫人幾乎要暈過去,抬手給了那丫頭一個巴掌,尖聲道︰“胡言亂語!什么叫根本就沒有孩子?!之前太醫(yī)明明診出來是喜脈的!”
“沒有……太太請了太醫(yī)院千金圣手來看,確實沒有過孩子……”那丫頭捂著臉不住哭,斷斷續(xù)續(xù)道,“今天府中本有酒戲的,里面不知怎么的,就鬧起來了,太太立意要休了奶奶呢?!?/p>
梅夫人撫了撫心口竭力平復(fù)心頭悸動,半晌沉聲道︰“去章府……”
昭瑰堂中,吉祥在堂屋外面探頭探腦的,拉著個丫頭低聲道︰“進(jìn)去跟少爺說,冬梅回來了?!?/p>
那丫頭不大明白,但還是點點頭進(jìn)去了,借著續(xù)茶的功夫湊到秦晏身邊低聲說了,秦晏眼中抹過一絲戾色,點點頭讓那丫頭下去了,屋里荊夫人還在,幾人有些尷尬,秦晏看了荊謠一眼道︰“你……你們大約有話要說,我先去后面看看。”
荊謠看向秦晏,秦晏對他安撫一笑,轉(zhuǎn)身去了。
荊夫人想起方才的事更覺得羞愧,她本是強(qiáng)硬的人,當(dāng)年轟荊謠出府她不后悔,只是……如今自己尋上門來,鬧了這一遭,實在沒臉。
荊府以前雖然不是什么高門大戶但也有些許根基,內(nèi)宅中的事荊夫人自然是明白的,看了這會兒也懂了,自己這是讓梅夫人當(dāng)槍使了,荊夫人面皮有些紫漲,半晌硬生生道︰“你……這些年可好?”
其實這話根本不用問,看荊謠身上的穿戴,再看看這屋里的陳設(shè),府中的情形也能明白了,就是自己家里最盛的時候也比不上分毫的。
荊謠沒接話,半晌道︰“家中……落魄至此了嗎?”
荊夫人心中一沉看向荊謠,荊謠眼中澄澈,沒有絲毫嘲諷的意思,荊夫人面色復(fù)雜,半晌嘆了一口氣,點點頭︰“老爺走后……家中只剩下那幾處莊子的進(jìn)項了,李莊頭那殺才……在莊子上作威作福,私吞了不少銀子不算,還□人家妻女,讓人家告了,為了打官司白陪送進(jìn)去了許多,族中那些人……也沒個好東西。”
這幾年荊謠是過得順風(fēng)順?biāo)?,荊家卻每況愈下,荊夫人想起這幾年的事心中恨意難平,冷聲道︰“以前不知得了老爺多少好處,如今出事了人全躲的遠(yuǎn)遠(yuǎn)的了,沒人幫扶,只得變賣了些家產(chǎn),終于撐到荊詰中了秀才,不用上稅了才好些,剩下的兩處莊子也能租出去了,慢慢的有了些起色,若是沒別的差池……過幾年大概也能緩過來?!?/p>
荊夫人一生剛硬要強(qiáng),雖落魄了但還有些血性,低聲道︰“我知道你還恨著我,你也不必怕我纏著你……等跟梅氏那賤人打完官司我就帶著語兒回去,必不會再來京中?!?/p>
荊謠輕輕搖了搖頭,其實他的那點恨意早就沒了,他如今才十四歲,有記憶的歲月被劈成兩半,前一半很模糊,停止在他生母的喪事上,如今只依稀記得生母的溫柔和依戀,后一半是從遇見秦晏的那一日開始的,中間那段晦澀的歲月荊謠漸漸的已經(jīng)忘了,且看多了梅夫人的種種伎倆,荊夫人當(dāng)年的手段其實也沒什么了。
“你們能回去最好,以后……給荊語找戶門當(dāng)戶對的就罷了。”荊謠說的誠心,“高門的親事,不是那么好攀的?!?/p>
荊夫人如今也見識了,垂不言,荊謠現(xiàn)自己實在沒什么好說的,只得道︰“你……走吧。”
如此正合了荊夫人的意,她起身帶著隨身的丫頭往外走,猶豫了下復(fù)又轉(zhuǎn)過身來咬牙道︰“以前……是我不對,如今看……果然萬事都有因果報應(yīng)的?!?/p>
荊謠側(cè)過頭去沒說話,荊夫人攥了攥帕子出去了。
廳里,秦晏細(xì)細(xì)品著茶,漫不經(jīng)心的聽著冬梅的話……
“雅姑奶奶想來早就看出來了,不然也不會那么死死看著不讓表少爺親近二小姐,二小姐心中也疑惑,讓我勸過幾次就沒太在意了。”冬梅低聲絮絮的說著,“按著她的心思,本想是將孩子沒了的事推到嫣紅姑娘身上去的,但不知怎么的……”
秦晏挑眉看向冬梅,冬梅頓了下繼續(xù)道︰“我是按著少爺?shù)囊馑紒淼模〗銢]聽我的……今天是府中老太爺千秋的正日子,府中已經(jīng)籌備多少天了,少爺知道的,府中一直是雅姑奶奶操持這些事,這些天忙里忙外的,也沒太顧上二小姐,今早起來家里那些親戚就都到了,去了好些女眷,雅姑奶奶就讓大奶奶還有二小姐過去幫著招呼,二小姐懶怠去,說身上不爽利,雅姑奶奶當(dāng)時就不大高興了,再三的讓人來叫,說再不舒服也得過去坐坐,不然太失禮……”
“這也是常情,但二小姐不這么想,當(dāng)時就跟我說,雅姑奶奶故意折磨她,我好言勸了她一會兒,偏生前面點名讓我去送茶,少爺知道的……每逢有這些大事,我們都得去前面伺候的,我雖不放但也無法,就去了……”
“我在前面爺們兒們那邊斟茶送果子,不多時就聽見里面嚷嚷開了,說雅姑奶奶把二小姐的孩子打掉了!”冬梅苦笑,“我忙尋了個空子往里面去了,只見二小姐衣衫上……已經(jīng)見紅了,二小姐捂著肚子哭,一直嚷嚷雅姑奶奶惡毒,非要讓她出來,當(dāng)著那些人的面,弄的很不好看,當(dāng)時章府老太太的臉色就變了,忙命人將二小姐抬進(jìn)去,又命人去請?zhí)t(yī),雅姑奶奶站出來點名要請一位太醫(yī)來,到底如何奴婢不知道,看那意思好像這太醫(yī)脈息很好……”
秦晏差不多已經(jīng)聽明白了,嗤笑︰“她倒是膽大……想要把孩子賴到姑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