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雙眼珠子是自己摳掉的，他恨自己識人不清，錯把魔鬼當天神。

說了半天，阿婆察覺自己話太多了，急忙止住話頭：“你們幾個娃娃還沒吃飯吧？留下來，阿婆給你們做飯吃。”

“不了，阿婆?！绷朱蠐u搖頭，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小森還讓我們給您帶了東西，您等我們走了再拆開?！?/p>

阿婆一臉欣喜地接過信封，干枯皴裂的手反復摩挲著表面，像是在撫摸孫子乖巧的臉頰。

屋內(nèi)那道支離破碎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起來，血肉模糊的可怖模樣漸漸褪去，露出一張干凈清秀的臉。

這一瞬，林煜不由想起了那個暴雨天。

那時他站在教學樓的走廊前，望著外面的瓢潑大雨，正愣神間，一把黑色的傘伸到了眼前。

順著傘柄看過去，對上一雙明亮又羞澀的眼睛。

傘的主人抿了抿唇，小聲說道：“給你打。”

他認出這是他的同班同學，卻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給他傘。

見他沒反應，陳森森鼓起勇氣將傘塞進他手里：“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你身體不好，不能淋雨?！?/p>

他有些想笑，自己體弱多病難道已經(jīng)成了大家的共識嗎？

還沒等他提出一起打傘回宿舍，陳森森就轉(zhuǎn)身跑進了雨里。

明明自己淋過滂沱大雨，卻依然想著給別人撐一把傘。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陳森森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那雙平靜而哀傷的眼睛仿佛在說：“謝謝你，林煜……”

幾秒后，陳森森徹底消失了。

林煜閉了閉眼眸，平復內(nèi)心紛雜的情緒。

身后探過來一只大手，將他的手包裹進掌心，安慰般輕輕捏了捏。

過了一會兒，陳三嫂再次出現(xiàn)，賀沉主動招呼一聲。

“你們還沒吃飯吧？”陳三嫂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我剛做好了飯，不嫌棄的話就去我家吃一口?！?/p>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們馬上就要走了?！辟R沉拿出手機，“麻煩給我留一個銀行卡號，以后我們會定期往里轉(zhuǎn)一筆錢，平時就麻煩你多多照顧阿婆?！?/p>

陳三嫂愣了愣，連連擺手：“別別別！大家都是鄰居，不用你說我也會照顧大娘的，不用給我轉(zhuǎn)錢！”

“老人家沒有收入來源，以后可能也會有小災小病，都需要用到錢，對不對？”賀沉語速不疾不徐，聽起來莫名令人信服。

陳三嫂猶豫道：“可你們都是大學生，哪來的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賀沉微微一笑，“三嫂放心，我們的錢來歷正當?！?/p>

陳三嫂成功被說服，回家去找銀行卡。

她走后，林煜提出疑問：“為什么改成了定期打錢？”

“一次性給她那么大一筆錢，你確定她以后還會盡心盡力照顧阿婆嗎？”賀沉屈起一根長指，刮了刮挺翹的鼻尖，“我的小少爺，不要輕易考驗人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