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
四個字隨著風(fēng)聲消散, 卻在腦海中震響不休。
薛庭是看著他的眼睛說的。
從小童敬遠(yuǎn)就告訴童淮, 假如一個人看著你的眼睛說話, 那他一定很認(rèn)真。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童淮的大腦完全空白,木著臉支吾著吐出幾個字:“……你是彎的?”
“不確定, ”薛庭頓了頓, “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以為我是直的?!?/p>
可你不是還有個等你考回去的女朋友嗎?
不是什么初戀嗎?
渾渾噩噩中,一道驚雷猛地一劈,童淮又后退了幾步,像是抓到了某個把柄, 有些生氣又很委屈:“那你女朋友呢?”
薛庭比他還懵:“誰告訴你我有女朋友的?”
“咱倆第一次去醫(yī)院看爺爺,你跟她打電話來著,說你會考回去……”
在薛庭略顯詫異的注視下, 童淮的聲音一點一點弱了下去。
……貌似他一直誤會了什么。
薛庭癱著臉,說話時帶起淡淡白霧:“那是我媽。”
童淮:“…………”
難怪之前老關(guān)注他未來的對象。
薛庭想著,啼笑皆非地說:“還有什么問題就問吧。”
他似乎笑了下,嘴角有很輕微的彎起的弧度, “方便我搞對象?!?/p>
搞對象……對象……象……
童淮腦子里亂成一團,懵然地望著那張熟悉的帥臉,終于在這句話里回過神,猛地一個激靈。
薛庭想跟他搞對象!
童淮霎時失去思考能力, 脫口而出一句“下雪了我回家收衣服”, 不等薛庭回應(yīng), 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跟個小炮彈似的, 薛庭都沒能拉住他。
看著只徒勞抓住一片雪花的空蕩蕩的掌心,薛庭微微抿緊了唇角。
他是真沒料到,自己不僅要收拾表白被拒的心情,還得憂心那小祖宗在積了層薄雪的地上滑倒。
去年運動會上,童淮跑接力都沒跑這么快過。
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著,沖回老屋砰地關(guān)上門,急促地喘著氣。老屋好久沒住人,空調(diào)沒開著,冷凄凄的,他卻覺得臉頰像是發(fā)著燒,滾熱滾熱的,連被風(fēng)吹得冰塊似的手指都沒法把溫度壓下去。
童淮在一片黑暗中滑坐在地,呆愣愣地望了會兒虛空,忽然靈光一閃,摸出手機,打開搜索,手指發(fā)著抖輸入關(guān)鍵字。
朋友是基佬怎么辦?
-不可能變直了
好兄弟對我表白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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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什么破玩意!
童淮又被刺激到了,砰地扔開手機,愁眉苦臉地抱著膝蓋發(fā)呆。
薛庭喜歡他?
薛庭為什么喜歡他?
兩個問題在腦海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比外面茫茫的大雪還要讓人眼花繚亂。他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察覺到腿都凍麻了,才扶著墻爬起來,抓回手機看了眼時間。
至少過去半個小時了。
那薛庭應(yīng)該回去了。
童淮的心情很復(fù)雜,隱隱松了口氣,摁開客廳的燈,把書包甩到桌上,本來想開空調(diào)洗個澡,腦袋又不受控制地往窗邊看了看。
夏日的窗簾還沒換,薄薄的,隱隱透著暖黃的路燈光。
之前薛庭送他回家,都會在路燈下等著,直到屋里亮起燈才走。
而他會飛快地跑到窗戶前,往往因為時間太晚不好高喊,就給他發(fā)條微信,朝他揮揮手再見。
回憶在腦中反反復(fù)復(fù),童淮不知不覺走到窗邊,一低頭,透過薄紗窗簾,眼尖地瞅見道影子。
他怔了怔,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一把拂開窗簾推開窗。
北風(fēng)呼地卷進(jìn)屋,撲面而來。雪下大了,撲簌簌地落個不停,街道和遠(yuǎn)處的房頂已然白茫一片,冷得徹骨。
薛庭居然還等在路燈下。
一時間童淮像是被一記無形的重錘砸到了,又氣又急又懊惱又后悔:“你怎么還不回家!”
燈亮了,窗開了,熟悉的人也出現(xiàn)了。
剛才童淮驚慌失措地逃離時,一瞬間生出的空寂感又瞬間被填滿。
薛庭迎著風(fēng)雪抬起頭,很淡地笑了笑,朝眼睛瞪得溜圓的童淮一點頭,像往常那樣,轉(zhuǎn)身回家。
童淮盯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點開微信想說點話,又猶猶豫豫。
說重話拒絕,怕傷了薛庭的心,說得委婉,又會讓薛庭有多余的希望。
可是他真的沒有想過去喜歡一個男孩子啊。
童淮心里沉甸甸的,窗戶也忘了關(guān),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沙發(fā)邊,一頭栽倒在上,茫然地望著天花板。
薛庭是什么時候喜歡他的?
他忽然想起上次在KTV玩真心話大冒險。
薛庭被抽中后,選擇了真心話,被起哄問初戀是幾歲。
那天他喝醉了,朦朦朧朧記得,薛庭看了他很久,說十七歲。
他的初戀是童淮。
童淮像只躁動不安的小狗,不知道哪來那么大的脾氣,咬著抱枕泄憤,撕扯夠了也困了,帶著滿腔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在沙發(fā)上睡了過去。
這一晚果然又做噩夢了。
他夢到薛庭和他表白后,童敬遠(yuǎn)和俞問從天而降,三人打了起來,不死不休似的。
他懵逼地站在原地,想開口卻死活開不了口,喉嚨仿佛被什么攝住了,身子不斷下沉又下沉。最后薛庭打贏了,過來拉著他就跑。
這個亂七八糟的夢結(jié)束于一陣?yán)滹L(fēng)。
童淮昏沉沉地睜開眼,眼前一陣暈眩,腦門像燒了壺?zé)崴l(fā)著熱,他意識到什么,先看了眼時間——周六早上五點,然后又看向窗戶。
昨晚下了場大雪,風(fēng)把雪吹進(jìn)屋里,窗邊積了薄薄的一小層,他在沙發(fā)上睡了一夜,被吹得發(fā)燒了。
手腳凍得僵硬,童淮用沙發(fā)上的小被子把自己卷起來,哆哆嗦嗦地打開空調(diào),血液流淌不暢的腿麻了會兒才恢復(fù)知覺,趕緊過去關(guān)了窗戶。
做完這些,童淮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了,眼睫撲騰著總要蓋過眼睛,跌跌撞撞地爬回沙發(fā)上,蜷縮成一小團發(fā)著抖,迷糊中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已大亮,他非但沒好,反而渾身滾燙,更難受了。
童淮下意識地想給薛庭發(fā)個信息,撒個嬌,告訴他自己生病了。
下一瞬他又想起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童淮腦袋又往被子里縮了縮,呼吸時的吐息發(fā)燙,眼神打著飄,戳開微信,不太敢看置頂里薛庭的名字,卻又不可避免地看見了未讀消息。
-XT:記得關(guān)窗,小心感冒
發(fā)自昨晚九點四十。
童淮:“……”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條消息,他居然有種微妙的羞惱。
他徑直戳開俞問的消息欄,打字:來救駕
-一條夢想當(dāng)海王的魚:喲,不找您的薛貴妃啦?
童淮腦仁疼,一提薛庭就更疼。